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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凌晨。

数千整齐排列的军队缓缓涌入哀嚎声不绝于耳的临时营寨中。

依旧在燃烧的残火闪烁于风中,一具具狰狞地尸身躺在冰凉的大地上,一旁,皆是鲜血凝结成的片片寒冰。但这些,并不是最令人骇然的,真正让这些江东将士惊讶的是营中那近百个大大小小的焦黑火堆。

这些火堆中,有还未烧成灰烬的断木,亦有一些惨不忍睹的尸体,一阵烤肉的怪异香气弥漫,令人作呕。

立于“吕”字大旗下的男人面色平静地望向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自家儿子,良久才沉声道:“和吾说说,你们这仗,怎么打的?”

已磕到额头血红的吕霸颤巍巍地抬起头,拱着手将他们从袭杀粮草护卫军一直到昨夜的情况一一告知,并没有掩盖什么。

这一战,吕霸输得心服口服,待全部讲完后,他再次磕头道:“吾带兵不利,请大都督责罚!”

一手掌握江东军权的第三代东吴大都督吕蒙并未立即回应,反而呢喃起了重复从儿子嘴里听到的事情…“聚车阵固守,反击,攻营,砍旗,斩将?关羽之外甥么?”

“呵呵呵呵…关羽之外甥啊…不知道的,以为关羽亲自来了!”吕蒙陡然怒吼,右手的马鞭猛然飞出,狠狠甩在了吕霸的身上!

“啪!”他再次挥鞭抽打,边打边怒道:“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军神般来去自如!吾江东军之颜面,吾北伐大军之锐气,通通丧失尔等之手!”

愤怒地吕蒙接连抽打了十数鞭,就在其他将领忍不住要劝谏时,他突然走到了被放在木车上的朱然尸体前。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该打!!!”

“大都督!!!”一众将领惊骇地呼喊,但吕蒙手中的马鞭毫不犹豫地抽在了朱然地尸体上!

一众将士目瞪口呆,自古以来华夏文化里都传扬着死者为大的说法,若不是血海深仇,鞭尸这种事,定然遭人唾骂!但此刻,吕蒙居然在江东一众将士的眼前鞭打着战死的朱然…

两名副将对视一眼,不顾僭越的拉住吕蒙,口中急切道:“大都督,死者为大!纵使其兵败,也万万不可如此折辱啊!”

吕蒙冷哼一声,甩手丢开马鞭,目视众人一圈后才开口道:“此番北伐,是为吾江东从前倒在这荆州大地的数万英魂而战!是为被关羽侮辱的主公而战!自古来,主辱臣死!朱然与吕霸领军作战不利,致使我军丧失先机,今合该受罚!众将士皆要以此为鉴,再有如此者,立斩!”

被震惊到眼皮直跳的众人急忙跪伏于地,齐呼:“谨遵将令!”

“命人准备上好的棺木收敛朱然之尸身,于公吾该罚他,于私,吾愧对于他!”吕蒙突然挥手拔剑,割下了自己的一聚头发。

“吾割发代首,以谢鞭尸之罪!他日北伐大业功成之日,吾将亲自登门,任由朱家处罚。”

他这番动作让一众脸色难看的将领总算缓和了些。江东政权中的文武,大多数是门阀世家,彼此之间牵连甚多,吕蒙今日鞭尸的行为无疑是在打他们的脸,但他既公私分明,又割发代首而赔罪,却叫人无法再说什么。

看众人都沉默了的吕蒙悄然松了口气,总算保住儿子性命的他面色平静的挥手:“传令三军,即刻向江陵进发!”

浩浩荡荡数十里的大军再次行动,向着早已暗流涌动的江陵踏上征途。

————

此时的江陵城外,一队风尘仆仆的残军迅速来到了城下。

停军后,阵阵欢呼声从众人口中响起,一夜的亡命奔走已让他们精疲力尽,但家园就在眼前,兴奋之意又怎能按耐?

这队残军真是昨夜从江东军营寨杀出的段鸿等人。昨夜段鸿单枪匹马挑落大纛,斩杀敌将朱然,让江东军的士气瞬间崩盘,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带着最后这不到二百人的残军杀出重围。

梁叔与三十余仅剩的校刀手分两路而去,段鸿则是带着所有步卒回到这座荆州军大本营,江陵城。

眼前的江陵城城头并未插有“劉”字大旗,甚至没有“關”字,唯有一面“糜”字大旗孤零零地在风中摇摆…那么城中那位糜姓的守将,是像这般仍在摇摆呢?还是已经…

段鸿正沉思间,城头已发现了动静,一名将领探头看了看后,随即问道:“城下何人?”

听到询问声,段鸿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的打马上前道:“吾乃君侯外甥,都尉段鸿,有紧急军情相报,请速开城门!”

城头那将领很明显地一愣,随即仔细地打量起来,待真的看清来人后,他急忙跑开,不见了踪影…段鸿很清楚地看到城头浮现了越来越多的士卒,但他们面面相觑,似乎很疑惑为何会有一股残军。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啊…段鸿双眼微眯,悄然握紧了长刀。

距离公安城破已过了一日,但江陵城士卒们却像丝毫不知情一般,说明城中根本没有一丝防备,或者说,纵使有人知道,也故意没有设防…。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城上城下的士卒们都有些茫然。城上的在想为何将军们还不下令放自家人进来?而城下的在想为何还不让自己进城?

城中许久没有回应,知晓事情的段鸿也一直没有动作,城上城下就这般悄然僵持,一时间竟像是敌对的双方。

李常这个直脾气最先忍耐不住,他上前疑惑道:“都尉大人,为何他们不开门呢?”

“呵呵…”段鸿轻笑一声,不屑道:“多说无益,李常,等下入城后你这般…”

听完段鸿悄咪咪的话后一头雾水的李常正要继续问时,城门终于打开,一个将领带着数十人鱼贯而出,同时一直悬挂的吊桥也缓缓的落地。

“劳段公子久等!糜将军已在城中等候,请随吾前来。”来人恭敬地行礼让路,却悄然打量着段鸿身后地众人,待看清众人皆是一脸疲态时,他才神情松动些许。

段鸿轻轻一笑,挥手道:“众弟兄,进城!”

众人兴冲冲地跑向近在咫尺的城门,而落在最后面的段鸿翻身下马,跟着引路的糜芳副将一步一步的踏入了这座荆州军的心腹之地。

引路的副将本是轻松愉悦的,正当他心想着毫不费力就即将完成自家主子的嘱托时,段鸿那轻飘飘地声音让他瞬间如遭雷击。

“全体都有,列阵,随吾前去总督处汇报军情。”

听到军令的一众残军突然收敛笑容,神情肃穆地在城门门洞中列阵,目光凝聚在依旧保持微笑的段鸿身上。

“段公子,这是?”副将出了一身冷汗,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些许,疑惑地询问。

段鸿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他,答道:“吾携密要军情而来,需亲自向糜将军汇报,请阁下带路便是。”

“这…段公子要说什么自随我前去便是,兄弟们看着劳累,何不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的副将硬着头皮说着,但很快他就浑身颤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只因近二百双眼睛同时盯住了他,刚刚经历浴血厮杀的众人杀气未消,那凝结而成的煞气宛若滔天凶兽,让他整个人仿佛立于冰窖,差点憋不住尿。

“吾身上带着君侯的密令,若有闪失,阁下可敢担这懈怠之责?”

“不敢,不敢!请随吾来!”副将赶紧低下头,本就心虚的他又怎么敢在这里和关羽的外甥起争执?此刻,他只能颤巍巍的朝前引路。

众人整齐的跟随在段鸿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向城中心,这时有一些早起的百姓看到鲜血染身的他们后不禁围在了道路两旁,开始指指点点。

段鸿负手于后,轻轻地做了个手势,一直跟在身后地李常看到手势后轻咳一声,默默地靠向一侧,待段鸿突然惊呼一声而捂肩跪地时李常趁所有人不注意悄然隐入了人群之中。

那副将慌张的跑来看,被段鸿以伤口崩开一时没忍住才痛呼为由搪塞了过去。一行人继续向前,没多久便来到了城中的主事处。

远远就看到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将领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在看到自己等人后,他急切地迎上来,大喊大叫道:“贤侄!贤侄!哎呦,你怎么弄成这般模样啊?快,随吾进内。”

他一把拽住段鸿地手臂,不容抗拒地拉着段鸿往内走着,同时还下令道:“糜纬,快叫医师来,还有,让人带酒肉给众弟兄犒劳!”

段鸿陡然站定,让拉着他的中年将领有些趔趄的一顿。本就烦闷的江陵守将糜芳咬着牙回头看来,只见年轻都尉严肃的开了口。

“全体听令,立于此处,甲不离身,刀不立手,胆敢靠近此处者,杀无赦!”

“唯!!!”近二百人同时应喏,震天的呼啸声结合那百战而来的恐怖威势,让糜芳不自觉的颤抖一下,额头汗水隐隐而出。

“请糜叔叔见谅,小侄有紧急军情相报,不得已而如此,您不会怪罪吧?”下完军令,段鸿笑盈盈地拱手向糜芳见礼。

糜芳连连摆手道无妨,继续拉着段鸿入内,但在段鸿看不见角度,他的脸色已是阴沉如水。

紧跟着步步而进的段鸿亦是面色沉重,这江陵城,是否还会像历史上那样落入江东之手从而导致关二爷兵败身亡呢?

整个天下之局势,似乎就在自己的手上了…是力挽狂澜于即倒?还是,功败垂成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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