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江湖客,闻言脸色顿时大变。他们才来不久,知道是院长最大,不过监院在他们眼中,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原本看郭嘉虽气质出尘,可无道法修为,只道是院里一寻常道童,因为立功心切,所以才敢肆无忌惮挑衅,将他往死里得罪。
方可然却是一语点破了郭嘉身份。郭嘉再不济,也是监院的外孙,还有一位巡照师傅。
不曾想,却是踢到了钢板上。壮汉脸色呼的转晴,只是不好立即改口道歉,不然在小院长面前,又当如何自处。
只是用眼神,示意山羊胡老者。
若是此事真的发生。
小院长自然无事。他们两个在一旁煽风点火,出馊主意的伴当,要么成了施迦峰的替罪羔羊,被院长拿来赔罪。
要么就会无声无息间死去。
这事也不需监院亲自动手,这道院内想要讨好监院的人自是不少,甚至不用监院说一句话。
只需他一个愤怒的眼神,就注定了他俩的结局。
不过,终究是江湖经验丰富,这两人心里吓得直哆嗦,嘴上却不甘示弱。
此刻,山羊胡老者,也失去了高人风范。强自镇定,接过方可然的话头,
“小院长马上就要童子试了,听你先前也说了几句吉言,眼下好事将近,也懒得跟你计较。”
只是,他下面那句。
“我看,就依方姑娘所言,甚是合适。”
话还没说出口。
天空忽然乌云密布,虽然没有雷声,可是雨水却哗啦啦地下着。
春雨贵如油。
一瞬间。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特别是那山羊胡老者,嘴巴更是张开,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卜错了。
人算自然不如天算。
可是眼下,卜错了却还是小事,赌局胜负已分,这可就要了命。
这命,自然是自己与那壮汉的性命。
可是那郭嘉,又怎敢让小院长,趴在地上学着狗叫?
山羊胡老者,心里冷冷笑道。
既然他们输了,那这赌局也就是一个玩笑,做不得数。
他这般想,那壮汉也这般想,方可然同样这般想。
丫鬟和小厮们,望着这滂沱大雨,没有谁敢动弹分毫,均是噤若寒蝉。
事情陡然发生了变故。施迦峰原本高傲不屑的神态,也自然发生了转折。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然输了。
可以说,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输过。一直习惯了胜利,他从来没有品尝过失败的滋味。
向来只有他捉弄别人,哪有别人捉弄他的道理?
他怎么会输?
郭嘉又怎么敢赢?
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任何狡辩都是苍白无力。
郭嘉依然潇洒,淡定从容。方可然话里的意思他知道,虽然自己很想将事情做绝,只是眼下实力不济。
却还没到翻脸的时候。
既然对方先前给了一个台阶,自己自然是见好就收,也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只是,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望着沉默不语的众人,郭嘉缓缓开口,
“我说小院长,既然赌局胜负已分,你自是该兑现承诺,不过这赌局的主意和彩头,也不是你提出的。”
“常言道,主忧臣辱。如今却也是,他们俩士为知己者死的时候,不过我也不要他们二人性命,每人自断一只胳膊就行。”
说话掷地有声。
他的话很有技巧,瞧准施迦峰好面子的心理,先是用大帽子套住他,言语间挤兑,逼他不得不兑现承诺。
又将这赌输的责任,扔给那两位江湖门客。他说的不错,提出赌局和定下彩头,都是那两位门客的主意。
如今惩戒,也只是对那两个门客下手。一切均与施迦峰无关,即削了他的颜面,又将他从这赌局中摘了出来。
只是付出两条胳膊的代价,就能免于自己受辱,还能保全信誉名声,免去相应承担的责任。
对小院长而言,是非常合算的一笔买卖。哪怕这事,后来闹到院里长辈面前,他也可以将事情推脱的一干二净。
同样的,郭嘉也可以将责任推卸出去。他已经给了对方台阶,自己有理有据,走到哪里都惧是不怕。
唯一吃苦的,就是那两位江湖门客。
这其中的关窍,方可然自然也是清楚,她对这两位江湖客,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在她眼中,这两个人,还没有家里养的小狗地位高。
轻轻拉了拉施迦峰的衣袖,他聪慧过人,自然是明白方姐姐的意思。
毫不迟疑,便开口道,
“如此甚好。”
话音刚落,两位江湖客,却是神色大变,一个玩笑而已,竟闹出这么大的后果,他们自然不甘心。
他们想要离开道院,只是神色犹豫间,不知是否,要抓小院长作为人质。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他们也知,若是违逆了小院长的意思,下场可是不妙。
只是不待他们有任何动作,却有几个提刀护卫,不知道从哪里冲了进来。这些人,都是施迦峰身边,潜伏在暗中的随从护卫。
为首的却是一中年汉子,只是一个光头,头上虽没有戒疤,不过看起来却像是佛门高手。
也不知怎么,会在这道家净地,率众来保护这乳臭未干的小孩。
只见他手起刀落,两个江湖客还没有任何反应,就各自断了一条手臂,鲜血四溅,撒了一地。
这两个人,呆滞了几秒后,才开始同时喊疼。山羊胡老者,因年高体衰,倏地昏厥过去。
那壮汉倒还撑得住,可他是练的外家横练功夫,一身气血甚是惊人。失掉一条胳膊,从此气血不全,武艺近乎全废,今后再也不能驰骋江湖。
周围的丫鬟和小厮们,见状都是脸色煞白,这些只在别院内服侍主子的下人们,又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更何况他们中大多数,自己也都还是个孩子。
对这可怖血腥的场景,方可然倒是不惧,只是有些失神,心中对郭嘉的观感,已是产生剧烈变化。
狠,真狠。
没想到对方一个,尚未取功名的道童,也是自小与她一般,在这道院内长大。
毫不客气的说,大家都是“生于宫掖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只是有极个别人,却不是圈养的家犬。
而是野外的猛兽。
温和如玉外表下,却是珠玑在握,笃定从容,浅笑安然间,让人不由心旷神怡。
可一袭有些破旧的丝绒道袍,却是遮挡不住,那一丝狠烈与决绝。
以及掩盖不住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