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卡教授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线回送的战报。
有关对星灵的灵能阻断，还有一个技术盲点需要解决。
那就是，灵能究竟是否来源于心灵，而针对“自我”的打击，是否能阻止灵能的传输。
或者说，自我意识、自由意志究竟是否存在。
尼卡教授对这一方面的研究并没有什么自信。
因为，对拥有灵能的帝国幽灵进行活体实验，是万不可能的。
所以，对于灵能的本质，尼卡教授只能借助哲学来分析。
从表面上看起来，灵能是精神力量强大的智慧生物，从心灵层面凭空获得的力量，并且在经过专业训练后，能够借此影响到现实的物质世界。
也可以被称作念动力、原力。
对尼卡教授来说......这种东西简直是荒诞不经而完全不能被理解的存在。
“物质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这是尼卡教授有生以来认为最为正确的一条铁律。
即便是心灵方面的力量，能够改变物质世界，也要借助物质的手段来改变。
比如说，智慧生物的主观能动性。
那么，为什么星灵会有灵能，一些特殊的人类个体也会有灵能，而恒星、黑洞、走兽、元素不会自发的产生灵能呢？
唯一能够体现出“灵能”这一性质的无机物，是缴获自星灵的凯达琳水晶。
但经过尼卡教授的一些实验证明，凯达琳水晶，其实也是有自我意识存在的。
一个佐证就是，对其物理晶格结构的模仿，让诺亚系列的弱人工智能一跃拥有了强人工智能的水平，体现出了“自我”的存在。
所以，灵能的假设来源就很清晰明了了：它应当来自于“自我意识”。
但，就尼卡教授而言，他认为自我意识是根本不存在的，完全虚妄的东西。
以人类的大脑来举例子吧，大脑是由各种有机分子组成的，而有机分子，是由许多许多的基本原子构成的。
这和自然界中的所有事物一样，它们都是由基本粒子构成的。
比如恒星、电磁场、石英岩。
那么，基本粒子，或者基本粒子团有意识吗？
显然没有。
而由基本粒子构成的物体呢？
显然也没有。
我们靠近一些，由有机分子组成的单细胞有意识吗？
只有最简单的应激反应......显然也没有。
多细胞生物呢？
更复杂的反应，但仍然不具备人类一般超脱自己生理结构能力的“主观能动性”。
那么......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意识”这个东西出现了呢？
尼卡教授曾经持有的观点是：“自我意识”是一种规律，就像恒星在引力的作用下大多数呈现球形一般。
“意识”也仅仅只是某些结构特殊的有机物，所显示出来的独特物理性质。
就像超导体，或者晶金一样，你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把晶体矿的副产物和金刚石按某种比例混合，所得到的产物能够拥有如此恐怖的性质。
“自我意识”就是有机生物版本的晶金。
这又要提到尼卡教授眼中的主观能动性，或者说自由意志，也就是将有知觉的生灵和物质世界区分开来的主要依据。
仍然以人类举例，人本来是不会利用火的，但在从野火身上学习到了相关的客观知识后，人能够理解火焰的性质，和生成的原因，例如被雷电引燃，能凭借雨来熄灭。
这就是对客观物质世界的认识。
而在理解之后，人就能够利用火焰，例如烹饪烤制食物，保存火种用以照明。
这就是通过对客观物质世界的认识后，对其做出的改造。
又比方说，在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后，可以选择弥补，意识到这样行不通，自然会绕开选择其他的路途。
但在接触到灵能之前，尼卡教授一直认为，“自由意志是不存在的”。
这个论证方法倒是非常简单。
首先，最基础的物质粒子在受到外力进行运动时，其运动轨迹和结果是可以预测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也就是，其结果是注定的。
而组成人脑的，也全部是最基础的物质粒子，和所有的基本粒子一样，都是受到基本力的约束的，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其运转产生的结果，也应该是注定的。
那么......人脑中的意识，为什么能同时包含着多种不同的可能性？
而不是一个注定的结果呢？
比如说，一个健身者，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可以违背自己的生物本能，选择不吃饭或者吃饭。
这是意识的独特性吗？
还是说，其实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注定好的？根本没有选择在里面，只是纯粹的物理学的因素？
从一个人出生开始，所会遇到的一切事物和吸收的经验，组成了这个人。
实际上，是这些东西做出了决定，而不是人以为的，他自己，做出了决定。
只是更加复杂的“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健身者选择了违背自己的本能......他“认为”不吃饭比吃饭更好。
尼卡教授也“认为”，如果灵能阻断装置的实验结果是成功的，就能够证明，自由意志是真实存在的。
这意味着灵能和意识挂上了钩，一个曾经不应该出现在科学中的混沌的力量，参与进了智慧生命的物理体系。
所以，一切的结果都变得不确定了，由人的意识来进行改变了。
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努力和觉悟能改变一切。
像是一个美好的童话。
这对尼卡教授而言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毕竟他的梦想，是接触到真理，圆满的，抽象意义上的能解释一切的真理。
几乎与成神无异。
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而被安排好的，尼卡教授终其一生也绝不可能达到自己理想的无穷分之一。
而如果，能够通过努力达到的话......
尼卡教授有的是觉悟、智慧、胆量和力量。
“实验项目开始，开始向星灵设施投放相关阻断装置......”
随着皇家卫队携带着相关设备的先头部队在第一星区诸多正在遭受或者已经遭受星灵入侵事件的行星进行降落。
这些忽然重新冒出来的星灵，成了尼卡教授最好的实验素材。
尼卡教授的首次实验开始了。
本次的实验主要分为两部分进行。
一部分是针对星灵们本身，也可以看作如何最快速的让星灵失去自我意识。
而第二部分则是针对星灵们的科技建筑，也就是同样拥有自我意识的凯达琳水晶，为了屏蔽这些灵能力场，尼卡教授认为应该从改变水晶的内部物理结构开始。
首先是第一部分......如何让星灵失去自我意识，并以此废止他们的灵能运用能力。
尼卡教授先是根据人类的生理结构想出了几个模拟的武器。
例如声波武器或者通过嗅觉信息素和吸入式毒素来间接影响其中枢神经系统......
直到他反应过来，星灵根本没有鼻子和耳朵这种东西......更遑论因为这些东西导致其失去意识了。
尽管有些文献说明星灵同样具有听觉和味觉......依靠其粗糙的鳞片状皮肤进行感应。
但尼卡教授觉得，效果肯定不会理想。
所以......只能从星灵独特的生理结构来入手了。
星灵的物质交换主要通过半透性的皮肤进行，这些鳞片状的结构也可以吸收外来的光源......例如月光或者日光灯的自然光，是作为营养物质来吸收的，非常奇特的生理结构。
所谓餐日精而饮月华，不外如是。
这里显然有些文章可做，比如不同波长的光线是否会对星灵产生不同的影响。
但尼卡教授认为，如果星灵真的以光线为食，那最多也只会对某些特殊的光线过敏，但也仅仅只是过敏而已了......
那么，果然就只有从神经索来入手，想办法摧毁他们的心灵了。
这些灵能天线，将星灵连入了被他们称作卡拉的共有心灵链接中，有好几条这样的神经索会从星灵头部后方的骨装头冠一直向下延长。
星灵同样拥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大脑。
通过对帝国数据库的查找和借用，尼卡教授知道，这几条神经索是从其极端发达的小脑延伸出来的。
这疑似也是星灵灵能力量发达的原因之一。
小脑一般负责协调机体和调节运动......而小脑其实在目前的生理学上，是和意识毫无关联的。
但星灵的小脑确实极端发达。
不过一切都以实验结果为准。
皇家卫队从空投仓中走出，同时降落到地上开始自行组装的单元建筑块，就是尼卡教授想到的解决方法。
这是一些和星灵的等离子护盾很相似的东西。
只不过，星灵们生成的是等离子场，而这些单元建筑生成的则是引力场。
通过引力场，对空间造成的影响，向着四周释放出引力波。
因为引力波是空间震荡的衍生物，因此外置装甲和等离子护盾都是不能阻止引力波影响的，它们同样能够穿透生物的其他外部组织。
通过产生特定频率和强度的引力波，能够造成震荡共鸣，以此影响小脑中的神经元活动和组织活性，继而导致运动协调、平衡维持和姿势控制等功能失常。
换言之，让星灵失去自我意识。
实验开始。
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星灵小脑的特定共振频率。
星灵的这一组织应该和泰伦人类的构成相去甚远，这也在尼卡教授的考虑之中。
否则，灵能阻断器所设立的战场，不仅星灵禁行，连人类都难以迈步。
数十个星球上，数百处露天的实验场所，同时制造起了不同频率的引力波段。
一时之间，海量的数据涌入了尼卡教授的个人终端。
他开始死死地盯着数据变动的表格曲线。
所有降落的皇家卫队都受到了星灵的攻击。
而如果哪一个皇家卫队所受到的攻击力度开始减弱衰减，乃至没有。
那么久说明这处引力波的频率，成功达到了和星灵脑组织的共振。
尼卡教授瞳孔骤然一缩：
“看到了，就是这个波段！”
随着数百张折现式表图中，一张的表格数值呈现断崖式下降。
前线传来的影像显示，那处登陆阵地中星灵们的灵能利刃纷纷熄灭，与此同时，大多数星灵都表现出了方向感错乱或者很像人类晕车的奇怪反应。
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和战斗能力。
皇家卫队立刻歼灭了这些星灵。
但水晶塔提供的灵能立场并未消失，这些重伤濒死的星灵还是被战甲启动的折跃传送回了后方阵地。
第一部分实验大获成功，也间接论证了尼卡教授的理论是正确的。
“第二部分......对释放灵能立场的凯达琳水晶‘意识’的抹除。”
主要通过改变其晶体的物理结构来进行。
这一部分是较为简单的部分，因为尼卡教授事先就已经持有一些凯达琳水晶的样本。
在他的实验室中，对凯达琳水晶晶格结构的改变，从许多方面进行。
首先，想要改变晶体的晶格结构，相当于将晶体中原子、离子或者分子排列的周期性模式进行外部干预使其改变。
尼卡教授设计了以下几种方式进行改变：
高温、高压、掺杂（在晶体中加入其他元素）、化学气相沉淀（在晶体表面生成一层性质不同的物质层，以此打乱其晶格结构）、机械应力施加、离子束或者电子流照射、以及中子辐照，和施加外部电场影响。
基本全部有效，经过处理后样本的灵能指数下降明显，但考虑到在战场上的运用，尼卡教授选择了两种影响方式。
中子辐照，和电场影响。
其中，放射物质所产生的中子辐照能够在凯达琳水晶中产生缺陷，继而改变其晶体结构，而施加外部电场的效果，大概和铁电晶体的极化反应相似，通过电场改变极化状态，再以此改变晶格结构。
前者尼卡教授用于摧毁分散而质量较小的凯达琳水晶，例如水晶塔或者机械哨兵。
而后者则用于方便快捷有效的无效化星灵的静态防御设施以及诸多体型较大的建筑，例如光子炮台，和在某些受灾严重的行星上已经建设起来的星灵枢纽。
效果同样斐然。
中子辐照器投射出的高能粒子流，同样能够穿过肉眼可见的物质，直接对水晶塔造成影响，使其无法再继续投射灵能力场。
最直观的场面，就是一队星灵战士直接被枪杀当场，近乎黑色的暗紫色血液汩汩流出，而紧急折跃装置却直接失效了......
实验完美成功，皇家卫队甚至轻松的收复了几处刚刚被星灵占据的星球。
“人类的节制，比放纵更接近自由。”
尼卡教授如释重负，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有了灵能的参与，就连无意义的人生都能变得更有意义。”
“感谢星灵，感谢上帝！”
既然，自由意志是真正存在的......
那自己，一定能接触到真理。
一定能。
尼卡·安卓德从此，更加更加的坚信着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