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镇，今晚的镇上最好的鲁菜馆八仙楼已经被五湖会包场。
说是包场，其实客人只有两位，那就是五湖会龙头钱老爷子，以及他的外孙钱一帆。
祖孙两人已经落座，酒也已经温好，但作为压桌碟的干鲜蜜饯，水果点心，却还没有撤下。
这也就意味着，还没有正式上菜。
钱老爷子微微侧歪着头，双手按着龙头拐杖，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似乎是等得有些心焦了：“哎呀，一帆啊，你说，咱们今天要请的客人，是不是来得太迟了些啊？”
钱一帆也同样困惑：“是啊，探子说，客人两个时辰前就过了十里亭，怎么现在还没到，外公，要不我去看看？”
“哎，不急。”钱老爷子摆摆手“大人物嘛，有点谱很正常。”
这时，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来者是钱一帆的侍卫，看上去行色匆匆。
他顾不得礼数，就直接来到钱一帆身旁，迅速耳语了几句。
“什么！？”钱一帆顿时脸色大变，然后一挥手“全都下去！”
看到钱一帆这么急切地遣退左右，钱老爷子半眯着的眼睛睁开了半只：“怎么了，一帆？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
“外公……”钱一帆再次确认左右已经无人后，才起身凑到钱老爷子耳边说道“那个陆辰峰没有进城，而是走岔路去了旧矿山，双方大战一场，少说死了四十几个。”
尽管钱一帆这话省略了主语，但祖孙两人然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钱老爷子的双眼一下子全都睁开了：“哦？有这种事？”
“而且，他好像不打算进城，直接在旧矿山扎营驻下了。”
“唔……”钱老爷子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很快嘴角抽动了一下“呵，看来这陆辰峰不简单啊。”
钱一帆把声音压得更低：“外公，那咱们和毒龙教的生意。”
钱老爷子一挑眉：“什么生意？”
钱一帆顿时心领神会：“没什么，是孙儿记岔了。”
整个修罗地狱门都是西域门派，在内陆缺少根基，人生地不熟。
然而毒龙教的任务，却是袭扰甚至消灭敢于支援昆仑派的仙宗门派，这谈何容易？
想要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自然是少不了神通广大的五湖会，以及在内陆深耕多年，和仙宗门派长期敌对的血刹门。
但即便如此，毒龙教的人手页远远不够完成这样的任务。
如果能有一个机会，让仙宗门派的要人齐聚一堂，然后一举消灭将其歼灭。
或者通过栽赃嫁祸，让本就不是特别团结的各大这些仙宗门派之间自己窝里斗，都能达到毒龙教的目的。
五湖会龙头，钱老爷子的六百岁寿辰，正是这样的一个好机会。
不管心里怎么想，各大收到请帖的仙宗门派也都会出于礼貌，派人前来赴宴，届时青玉镇必然是各派名宿荟集。
之后再怎么做，就看毒龙教的本事了。
“仙宗在内陆的势力太大，如果不适当的削弱，或者给他们找个对手，等他们斗完了，迟早拿我们这些江湖门派开刀，魔教亦然，唉……难啊，难啊……”
钱老爷子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但钱一帆明白，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外公，这计划本来就不靠谱，各派的宾客必然不是庸手，毒龙教凭什么能将他们拿下。”
“那你说，昆仑玉虚峰又是怎么没得呢？而且，之前也没有听你这么说啊？呵呵……一帆啊，做了选择，几不要后悔！”
“嗯，外公教训得是。”
钱老爷子笑而不语，又思虑片刻后，话锋一转：“一帆啊，就事论事，你怎么看啊？”
钱一帆知道，外公怎么会没有主意，只是在考他罢了。
“虽然不知道那陆辰峰用了什么手段，但是他肯定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毒龙教来的。”
“嗯，不错。”
“说起来，这也是毒龙教左护法贪功冒进，夜闯神剑宇不成，反而曝露了行踪，与我方无关。”
“继续。”
“外公您说过，谈生意说到底，就是彼此手中筹码的博弈，现在陆辰峰主动攻击毒龙教，很可能就是在想我们展示他手中的筹码。”
钱老爷子露出微笑，点点头：“嗯，有些见地。”
话虽如此，但钱老爷子的态度仍然是不置可否。
钱一帆自然也明白，自己刚刚所说，只是一种推断，并无实证：“可是外公，孙儿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
钱老爷子慢慢闭上眼，摇了摇头：“说得是啊，我也在想，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即便是精明如钱老爷子，也断然想不到，陆想要的，竟然只是废弃的矿山。
与毒龙教的遭遇纯属偶然。
陆部署的探针在使用音波钻时，引起了太大的动静，惊动了藏身于矿洞中的毒龙教成员。
对方以为秘密驻地被发现，于是想要灭口，却没想到，遭到灭顶之灾的是他们自己。
时间已经入夜，漆黑的夜色下，行进在崎岖德山路上，陆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减缓。
“完成。”
最后一根探针钻入地下，陆如释重负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虽然还要过几个小时才能完成扫描，但陆已经感觉，自己找到了宝藏。
在这片地方，他的鸟卜仪和身上的其他探测设备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干扰。
这意味着，在这些矿洞中有着某种这些灵能者们并不知晓的能量源，而且强度还不低。
滴，滴，滴，淅沥沥……
“下雨了。”
“我知道。”
天空中毫无征兆地飘起了细雨，而且雨势很快就有变大的趋势。
虽然陆身上的设备不是那种沾不得水的脆弱万一，但在没有圣油和圣钷来维护设备的情况下，淋雨肯定还是会造成不良影响。
好在，陆对此也有准备。
“扎营。”
身后的铁箱打开，几个机械臂迅速架起了一座金属顶棚，四面则是由简单的能量屏障作为隔断。
接着，陆从铁箱中取出更多的设备，开始就地分析目前探针已经回传的数据。
看这样子，今晚得露宿野外——苏小雨不由得想。
明明繁华的青玉镇就在下方，陆却偏偏要在荒山上扎营，实在是古怪。
但，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了。
苏小雨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静静地站在陆的身旁。
冷不防地，陆忽然开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雨夜，杀戮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