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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毒箭!”

兴奋,让奚若羌兰苍老的脸上出现红晕,胜利在望的结局让她彻底将那隐藏在心底的恐惧驱逐,变成那个不可一世狠辣决绝的帝国老巫婆。

命令下达的刹那,阵后准备许久的箭兵早已经饥渴难耐,齐齐点亮箭羽,万箭齐发。

粗壮的箭羽如暴雨一般带着火焰夹杂着毒素从光网的缝隙中钻入,向着红袍袭击而去。

血色的雾气开始疯狂暴涨,落阳抬头望着火光冲天的箭雨,他笑了,今天终于不用一个人跳舞了,或许还有死神,亦或者可以和那些老战友。

“杀蛮!!”

镇守孤城这些年,他从来都是平静对待敌寇,但这一次落阳歇斯底里的怒吼,像是要将所有的遗憾都随着这一声发泄出去,或者是想要将以后的敌人都在这一战中杀尽。

血雾终于凝聚到了鼎峰,他的身躯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疯狂的吸收天地间的红色气机,但却没有化作内力,而是全部融入到了他身躯血肉之中。

随着血色气机的融入,他盯着蛮夷突然感觉到很渴,一种渴望从心底深处升起。

城内最高的建筑,自然是都护府,而在上面站着孔老妇人、小孔念以及几位老妇人,除了小孔念,其余妇人皆是双目湿润,只有小孔念的脸上充满气愤的叫嚷:

“他们那么多人打落哥哥,我要去帮他。”

可瘦小的身形被孔老妇人死死的按住,只是注视着那独面千军万马的孤独身影。

她们听到了落阳那歇斯底里的嘶吼,声音中包含着不甘,却又带着些许期待。

是啊!

死在战场上,他就可以问心无愧的解脱了,落阳他太苦了。

而她们也在等待,破城的瞬间,就是她们这些累赘们自刎殉国的时刻,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落入蛮夷之手,那时候她们也就解脱了。

六十二年,定西全军将士不负华夏。

神洲大地不该遗忘孤城!

不该将让落阳一个人战斗!

神洲、神洲,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给他一点希望,为什么不给我们一点希望,整个孤城军士一辈子都生活在绝望中,又要死在这绝望里,诺大的中原,你们在干什么?

华夏脊梁,你们可还记得?

华夏风骨今何在?

你们为什么不能给那个少年一丝曙光?

哪怕是一丝也好啊!

孤城外,伴随着血色气机彻底融合,落阳凋零的身躯竟然奇迹般的痊愈,笼罩在血雾里,犹如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冲入了羊群。

一步踏出,方圆百丈黄沙震动。

嗜血、毁灭、杀戮、疯狂在蔓延。

蛮卒在颤抖,眼神在惊恐,不断地祈求,可迎接他们的是一双血色的双目和血红的手掌硬生生的将他们的身躯撕成两半,鲜血在洒落,那妖魔竟然仰头大喝一口,露出灿烂的笑容。

刺破沙漠的嚎叫,伴随着哭泣一般的哀求。

“娘···”

不知是呼救还是在哭泣的声音传出,更多是地狱恶鬼般的呻吟。

在这最后的关头,或许渴望回到最初那个让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母亲的肚子中。

一声声娘亲震撼天地,却无法改变命运,尸横遍野、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杀他,给我杀他,杀他!!”奚若羌兰望着死去的勇士,心如刀割,不断怒吼的重复着。

僧人红润的脸庞没有一丝血气,这是他见过的最恐怖的场景,血红犹如野兽一般的身影、带着癫狂、嗜血、杀戮彷佛灭绝了所有人性一般的恐怖杀伐在他灵魂深处深深印刻。

“镇魔!”

手中佛珠转动,竟有金色佛陀身影浮现,只见佛陀缓缓变大,金色的手掌陡然断裂,向前奔去,欲要将那嗜血的独行凶兽镇压。

落阳不知疲惫,自从灌注军体拳,融合那血色气机之后,他身体中仿若拥有无穷力量一般,甚至能够察觉到他每杀一人,都会从蛮夷身上溢出一缕那样的气机。

他的身体每一个部位仿佛都成了神兵利器,犹如当时学军体拳时教官说的话。

军体拳是杀人技,只有将自己的身躯不断锤炼,再锤炼,才能出手就是杀招,才能将身体每一个部位当做武器进行杀敌。

记住人最终能依靠的唯有自己的身躯。

只有身躯强大才能让你在面对各种苦难时无所畏惧。

在碰触金色巨掌的一瞬间,无数箭羽也蜂拥而至,几十根插入落阳身躯,只是进入到一半就被卡住无法动弹。

轰!

两者相撞,落阳身子开始后退,有些站立不稳,箭羽上的毒素不断刺激他的身躯。

“该死的汉奴!”老者也逮住机会掠至,二话不说直接将落阳的脖子锁住不断扭转着向身后甩去,轰然砸向了血液最终的汇聚之地深渊旁的桃花树下。

风起了,雾散了。

落阳身上箭羽无数,目光怔怔的注视暗淡下来的光网。

那就这样吧!

嚎哭、溃散的战场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通红着眼向着那恶魔冲去。

“妙哉!!”奚若羌兰双目爆发出惊人光芒,双手张开似要享受这个伟大的时刻。

这野兽让她仅是片刻功夫又是损失了六千多儿郎,加上之前在刀芒下损失了六千,整整一万二啊!但终于在秘密武器消失前,让这个让人恐惧憎恨的汉奴倒下了。

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恶魔终于倒下了。

她奚若羌兰捍卫了帝国的荣耀,终于将这颗定在西域黄沙深处的大唐疆土拿下了,也彻底将这熊熊燃烧的华夏文明的之火给淹没在黄沙中!

落阳蠕动着血淋淋的嘴角,艰难的转过头,血红的眸光变得暗淡,望向了身后的城池,望向了城池后面的东方。

“我的家在东边,临死之际我不能背对着她。”

“还有神洲···神洲。”

“我真的累了,我也真的尽力了,只是我没做到答应你们的,对不起。”

“想死啊!可为什么还有遗憾呢。”

眼神逐渐暗淡,脑海中浮现出一帧帧镇守城池的岁月。

没有后悔的事情。

最后还能死在神洲,真好。

僧人转过头,不敢去看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他敬重英雄,见证了一个少年为了一个民族和信仰爆发出了多么无与伦比的力量,也见证了这个身处在黑暗中的孤勇者是如何一步步流尽自身血液的。

“刀下留人!”

见老者就要持着双锏砸去,奚若羌奚直接冲出军阵,高呼:

“奉统领之命,帝国勇士皆要割其肉,宣誓荣耀。”

如果毕鲁谷佑在此,绝对会直接跳起,破口大骂:

“艹他娘的荣耀!”

“一击杀死”这是他千叮咛万嘱咐了无数遍的四个字,为什么不立刻执行,偏偏什么荣耀?

然战场上的银发老妇人却是早已经被胜利蒙蔽了思绪,再也考虑不到其它,只想泄愤。

“撒盐。”奚若羌奚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充满自豪的俯视。

割肉撒盐,世间最恐怖的酷刑怕也不过如此吧!

瞬间,粉碎的盐巴雪白中透着暗黄如雪花一般洒下,无数蛮族士兵带着泄愤般的情绪狠狠的将一袋袋盐倾泄,足以将人淹没。

“嘿嘿···嘿嘿···”

落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嘴角上扬,精神上发出的癫狂之笑,他此刻身体伤口后何止百处,这些被粉碎的盐跟鲜血混杂融化,进入血管,神魂都要颤抖起来。

犹如腌肉。

可他的精神仍旧在笑,恍惚中像是:下雪了。

身处沙漠,何曾见过雪花飘落,那同样是记忆中的美景啊!

让这雪下的更多一点吧!将我彻底淹没,冰封我孤独的灵魂,失去一切感知,同时将那黑暗覆盖,披上银装,将天下的一切苦难全部冰封。

“割肉!”

随着一道兴奋中透露着冰冷的声音响起,有悍卒第一个冲了过来,红着眼睛挥舞着手中的弯刀。

落阳意识模糊,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刀刺入大腿时只有声音。

噗嗤!

噗嗤!

像极了雏鹰学习飞行时拍打翅膀的声音。

雏鹰从高空跌落,在绝望中不甘,在不甘中坠落,直到在粉身碎骨前展开了双翅,开始飞行,直到飞过城墙,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只要没死,一切皆有可能。

他还有。

生命的终结又唤醒了对生命的渴望,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嗜血凶兽激发出了最后的一丝意志之火。

手指开始蠕动。

桃树,他每天都要看无数遍的一株开着鲜红桃花的桃树。

手指可以碰触到树干,这棵同样吸收血红气机而盛开的桃树,此刻犹如同源,血脉相连之感让他一念间轻易拔起。

轰隆隆!!

早已庞大无比的桃树被拔地而起,根茎裸露而出,呈现出与桃花一般妖异的血红之色,而一个个正准备上前割取荣耀的蛮卒脸色苍白、六魂无主。

“快跑!”和尚莫名惊恐骇然,霎时间将佛珠置于胸前,佛陀再现将其护在身后。

老者还没有反应过来,桃树上那无尽桃花慢慢凋零,花瓣飞扬,席卷而下,桃花剑以一种从未展现过的形态重出江湖。

“不可···”话语没有说完,他双手就已经被桃树的枝条缠绕,双锏还未提起,妖异的花瓣在他眼中开始飞扬,一道道蕴含着嗜血的剑气冲刷着脖颈,将一切洗刷干净。

落阳一直都忘记了这颗桃树还是一个新世界的灵物,只是将其当成一株普通的桃树,让荒芜的城门口多出一丝生机和风景,只是在临死之际才想起,若是忘了也就忘了,死得安心。

可不曾尽力的他就倒下,这样他不愿意。

若就这样死了,问心有愧。

随着花瓣湮灭,桃树之上多出了一颗死不瞑目,满脸疑惑不解的脑袋。

落阳睁开疲惫的双目,轻轻挥动。

“刀!”

一把同样闪着红芒的刀从纛旗旁飙射而出。

就在刚才,这桃树之上有大量精纯的血色内力涌入体内,让他空荡荡的身躯再次拥有了强悍的感觉,血雾再次弥漫。

“退!”和尚头皮发麻,将佛珠踩在脚下,气机流转之下,整个人御空而起,向着远处疾驰。

“迟了。”

几次出手已经消耗他大量的内力,在面对犹如新生的少年时,他没有犹豫,直接逃,他可没有像对方一般这样能够周而复始仿若能够重生般的内力。

锵!!

血红的陌刀再一次爆发出属于它的风采,刀芒如要开天辟地一般直直斩下。

没有恩仇,只为护城守土。

和尚被同样一刀劈成两半,佛珠失去气机,从半空凋零,一同掉落的还有两半流着鲜血的残躯。

三人皆死。

在刹那宕机般的安静之后,便是席卷整个沙漠的恐惧,犹如杀神战胜地狱恶魔,从地狱中走出,想要报复整片天地一般将所有人吞噬。

“我想死的其所,可你们非要让我留下不甘。”

落阳终于站直身躯,血色的内力将伤口封闭,愈合,给他提供血色内力的桃树被他掷出,仿佛拥有意识一般开始席卷蛮夷残军。

他浑身有血迹流淌,在红袍的艳丽的衬托下犹如血海中爬出的恶魔缓缓向着蛮卒走出,脚底下黄沙浮现一道道红色的脚印。

桃花凋零,换来桃树枝上头颅盛开。

犹如一株嗜血的妖树,格外恐怖。

“输了···输了···这怎么可能?”

奚若羌兰无力的瘫坐在战车上,眼中满是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仿若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魔,将她所有的美梦和未来以极其蛮横的方式都打破。

都已经死了啊!

为什么没有死···

而身处在一里疆土之内的奚若羌奚心脏仿若停止一般,她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充斥着她高挺的鼻梁,毫无痛感的红芒一次次收割着家族勇士的生命,将她所有的奢望和幻想湮灭,只留下无尽的恐惧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桃枝四处收敛着头颅,像是要填满空缺的桃花一般。

“你们都在跑什么?”

奚若羌奚耳边响起好奇的声音,她根本不敢让马儿回头,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漂浮起来,一双血红的双目紧紧的贴着她脸。

周围的悍卒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只顾着自己四散逃命,那里还顾得上她这个奚若羌统领的曾孙女。

“我问你,你们在跑什么?”

落阳披散着血发,捏着奚若羌奚的脖子,厌恶道:

“香味也无法遮挡你身上那难闻的膻气。”

那浓厚的血腥味,恐怖的杀神、妖魔如此近距离的贴着她,奚若羌奚吓破了胆,瞬间犹如一个做错了事一般的小女孩哭出了声:

“你是魔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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