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父生前在轧钢厂房屋管理处担任维修工，曹孟武待会要找管理处处长。
处长家在轧钢厂家属院干部楼，曹孟武去过。
那次是处长家门坏了，叫曹父去维修，正好曹孟武去厂门口等父亲下班，于是曹父就带着他一起上了门。
这年头的京城城区规模不大，曹孟武按照记忆中方位，只用十几分钟就找到了家属院。
进大院要登记，曹孟武向看门大爷说明职工家属身份，又回答了两个问题，就顺利进去了。
干部楼位于家属院采光最好，最为幽静的南侧。曹孟武进入大院后七拐八拐找到地方，登上三楼，叩响处长家屋门：“请问毛处长在吗？”
屋门打开，是一位保养良好的中年妇女：“请问您有什么事？”
在她说话的同时，屋内传出其他人的对话。
“毛处长，我家孩子在学校表现一贯积极向上，老师都说他是又红又专的好孩子。”
“只要您把他放到岗位上，表现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曹孟武用眼角余光看去，只见客厅内，徐科长正领着一个跟他差不了两岁的男孩儿坐在椅子上，向坐在对面的毛处长热情介绍。
桌上摆着两瓶未开封的酒，应该是她送的礼物。
果然，对方下手了。
幸好自己及时过来。
曹孟武看到这一幕，心里感叹道，抬高了嗓门：“您好，我叫曹孟武，我爸叫曹嵩，生前是处室职工。我想来看看毛处长。”
中年妇女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屋内的毛处长、徐科长一齐回过头，各自神情迥异。
其中毛处长表现得非常震惊，徐科长除了惊讶外，还有几分疑惑。
她搞不懂，曹孟武是怎么找到毛处长家的。
毛夫人看不到身后二人的神情，尚不明就里，露出客气的笑容：“谢谢你大冬天的跑来看我们。只是毛处长在和人谈事情，你要不……改天吧？”
还没等曹孟武回答，毛处长先开口了：“不用了，让他进来。”
“谢谢领导。”
曹孟武看着毛处长道，脱下鞋走入屋子，目光又回到毛夫人身上，“打搅你们二位了”
“不客气，不客气。”
毛夫人总算发现气氛不大对劲，赶紧跑去倒茶。
屋里，徐科长挤出微笑，掩盖住震惊神情，时不时用手扶下金丝眼镜，维持着表面镇定，还将美艳脸蛋朝向曹孟武，点了点头，就跟没事人一样。
毛处长则面色变得阴沉，向曹孟武道了声“请坐”后，皱着眉看向徐科长：“伱不是说曹嵩同志的孩子都回老家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徐科长赶紧起立，双手交叠于身前，向他鞠了个躬，语气委屈：“对不起毛处长，是我没有准确掌握情况。”
“也许是他有事情没处理完，又从老家回来了？”
可真他妈有心机，都这时候了还在装呢。
曹孟武心里骂道，丝毫不给她留脸面：“不会吧，我一直在四九城。”
“前些日子我还找到徐科长你，问顶职的事情，你当时说我爸是临时工，不符合顶职条件。”
“难不成你忘了？”
徐科长遭曹孟武正面硬顶，全程镇定的脸蛋上终于浮现出几丝慌乱：“孟武，会不会是你当时问得不清楚呢？”
“要知道，顶职关系到许多复杂的程序、事项……”
这回毛处长开口了。
“好了，不管复杂不复杂。既然孟武人在京城，那么就该由他顶职。”
毛处长面带不悦，挥手打断道，转而用温和的目光看向曹孟武，“孟武，我先前不了解你家的情况。而梦茹同志呢，嗯……她可能是对厂里的政策理解出了偏差，导致出现误会。”
早在曹孟武进门时，毛处长就猜到了许多事情。
当曹孟武和徐梦茹对话时，毛处长在旁边静静听着，掌握了整个来龙去脉。
毛处长对徐梦茹的所作所为感到很生气，不过目前他还是要缓和一下局面。
看到曹孟武在静静听自己讲话，毛处长指指自己身旁的椅子，等曹孟武坐过来后拍拍他肩膀：“曹嵩同志生前兢兢业业，在岗位上无私奉献，团结同志。”
“如今他去世，希望你节哀顺变。进单位以后继承他的优良风格，成长为政治可靠，专业熟练的业务骨干。”
这年头大家都很想进城工作吃商品粮。再加上得知曹孟武先前就申请过顶职，所以毛处长没有问曹孟武，直接就默认他愿意去单位上班。
“谢谢领导！”
曹孟武起身道，“我会悲痛为力量，奋发图强工作，为单位住房保障事业添砖加瓦。”
自己和徐梦茹间恩怨还没有结束，只是当着领导面，不能再表现得死抓不放。
特别是今天，要注意领导的第一印象。
毛处长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很赞赏曹孟武刚才的表现。
该针锋相对时毫不留情，事后不继续钻牛角尖，说话也挺有水平，颇有少年老成的气质。
特别是跟徐梦茹的儿子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她儿子自打进门问好后就一声不吭，一双眼睛还四下乱瞟，透出的贼光令毛处长感觉很不舒服。
相较之下，曹孟武给毛处长的第一印象简直太好了。
也许，他以后的前途不只一个维修工？
毛处长心想道。
还有，这孩子刚没了父亲，自己除了替他主持公道外，是不是该提点他一二？
毛处长想着想着，心中又生出同情。
“梦茹同志，天不早了，你先带着孩子回去吧。”
毛处长看向对面道，不咸不淡地下了逐客令。
徐梦茹虽心有不甘，可也只能老老实实起身：“谢谢领导，打搅您了。”
“等等，把酒带上。”
毛处长在她和儿子转过身时提醒道。
毛夫人听到了拿起两瓶酒，塞到徐梦茹手里。
徐梦茹回过头神情尴尬：“领导，您还是……”
毛处长一皱眉道：“不了，你送的酒，我喝不惯。”
徐梦茹难堪地点点头，提着酒步履沉重地走了。
“孟武，你不急着回家吧？”
徐梦茹走后，毛处长笑容和煦地向曹孟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