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万兽峰,沈季回到山间道场,略微收拾一番后,便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没多久,便是有一青绿怪影从山间树林深处,快速窜了出来,在它后面,则是还跟着一条神俊的小蛟龙。
看见这俩货携手而来,沈季也是不由摇了摇头,但也没有多说,只是挥了挥手道:“我已辞了此间杂务,准备外出游历一番,走吧。”
鱼妖和烛一闻言,面面相觑后,便是各自来到了沈季的身边,纷纷将身形变小,钻入了大袖之中。
沈季见状,又看了四周山间道场一眼后,便是御气离去。
…
半寻后。
盘龙江上。
大河翻滚不休,卷起一道道人高般的水幕,看上去极为湍急。
一艘小船在这湍急的大河中央,来回摇晃不休,似乎下一秒便要倾覆。
船上撑船的渔夫见状,努力控制船方向的同时,心中一时也是暗暗捏了把汗。
说实话,他本是不愿意出船入江的。
且不说这些时日正值夏季,降雨颇多,这盘龙江江水上涨,十分湍急,危险了许多。
便是这些日子以来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那些江上怪谈,也是让船夫打心底有些抗拒出船。
谁能不怕妖鬼吃人啊?
船夫一介凡夫俗子,心底自然也是十分害怕的,可奈何如今船上的这位客人,钱给得多呢?
这便做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说回船上的这位客人,那也是十分的奇怪。
上了船也不说要去往何处,只是让船夫顺着这盘龙江江道行船便可,随后便是闭目打坐,什么事也不管了,看上去颇为神神叨叨。
船夫起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好几日后,便也是习惯了,只是自顾自的闷头行船。
反正有钱拿便可。
想到这,船夫也是撑起手中长杆,准备继续划船。
可就在这时。
嘭!
渔船船尾不知什么东西猛然撞到,继而差点被掀翻!
剧烈的晃动之下,船夫也是站之不稳,摔坐在船上,目光中露出惊骇之意。
什么…东西!?
思绪刚转了几分,下一刻,便又是一声巨响响起!
嘭!
渔船又是被狠狠地撞了一次,而在这次的冲击之下,整个渔船已是接近散架,摇摇欲坠。
渔夫胆战心惊之下,却是在透过浑浊的江水,瞥见一道巨大的黑影。
更要命的是,那黑影一顿后,便又是猛然朝渔船撞来!
就在这生死危机之时,肝胆欲裂的船夫却是看到一道青绿怪影,咻的一下从船舱之中飞出,继而扑入水中。
下一刻,整个渔船船底便是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怪吼声!
…
渔夫瘫坐在岸边,手中捧着一袋重重的银子,呆呆看着自己的小破渔船缓缓消失在河道边际,一时喃喃说不出话。
渔船之上。
鱼妖死死地咬着一只巨大的怪鳖,看上去极为凶猛。
在它身侧,沈季则是蹲下身来,看着怪鳖那双绿豆般的小眼,许久之后,方才出声问道:“袭击人船,滥杀无辜,尔可知罪?”
听到这话,怪鳖的眼中却是不见悔改之意,反而是露出一丝凶恶。
这番变化,沈季倒是没什么感觉,可一旁的鱼妖见状却是火冒三丈。
它当即死咬着怪鳖不松口,下一刻,竟是用力将从口中怪鳖的身体上,狠狠撕下一大片血肉。
一时间,血喷如柱,鲜血染红了此间船头。
怪鳖也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怪吼,身体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可是受了重伤的它,如今又怎么可能会挣脱鱼妖的血盆大口,垂死挣扎了一会后,其便是渐渐无力起来。
一双小眼中的光芒,也是愈发暗淡。
沈季这时,又是出声说道:“尔不过练气七层,便敢如此肆无忌惮,肆意袭击人船,吞食血肉……若说背后没有其它大妖撑腰,我却是不信的。”
说到这,沈季也懒得再与这只妖鳖多说,抽出腰间沧玄剑,剑锋便是抵到了妖鳖的头颅之上。
剑气尖锐纵横之下,妖鳖的头颅也是炸开一个个小口,渗出血来。
死亡的丧钟,已是在它的耳边回响!
到了这时,便是桀骜不驯,性子暴戾的妖鳖,小眼睛中此时也满是惊慌。
由于它还未修炼到筑基期,也未受过帝流浆点化,所以自然不会说话,于是它便看向一旁的鱼妖,怪吼起来。
良久之后。
在感受到鱼妖传来的意念之后,沈季也终于是对事情有了大致了解。
他随即低头看向地上的妖鳖,口中淡淡说道:“身上血气如此浓厚,看来已是杀了不少人……恕无可恕。”
此话一出,妖鳖眼中刚露出惊惧之意,下一刻,尖鸣剑气便是刺穿了它的头颅!
…
让鱼妖将妖鳖尸体脱入江底之后,沈季便是独自盘坐在船头,沉思起来。
若是按那妖鳖所说,半年之前,此处盘龙江突然来了一名黄衣道人,其人修为深不可测,自号“玄江道人”,真身乃是一只得道的玄龟。
而玄江道人来到盘龙江后,便是于江边各处开座讲道,由此吸引了众多江中妖兽前去听讲。
又因其人见解独特,往往能轻易指出各妖修炼上的困惑,举一反三,于是便深受众多江中妖兽爱戴,“道人”也被簇拥成为“道祖”。
今天那害人的妖鳖,便是常在那玄江道人的座下听道,半年以来,修为进步十分之快。
而凡世间有句话说得好:“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妖鳖在尝到了修为进步的甜头之后,却又是不满足于此,于是它也如许多江中妖兽一般,开始频繁袭击江上的人类船只,想要通过吞食更多血肉,来增进修为。
而这,也是这段时日以来,盘龙江上动乱的原因。
摸清了这一点后,沈季也是思考起了接下来的对策。
如今的这盘龙江中,作乱的妖兽数不胜数,若是挨个去找,或是钓鱼执法,那耗费的时日却是不知要多久。
所以这般方法,定是行不通的。
关键还是在那玄江道人!
若是能找到其人真身,将之拿下,想必定能极大震慑这盘龙江里的妖兽,使之不敢轻易犯禁。
而按照那妖鳖的说法,那所谓的玄江道人,修为深不可测,或许已是筑基期大妖!
对于此,沈季却是觉得不太应该。
若是那玄江道人真是筑基期大妖,又何必在这盘龙江四处,开座讲道呢?
难道指导一帮子练气小妖修行,能对其修为精进,有什么帮助吗?
所以在他看来,那玄江道人也许并不是什么筑基期妖兽,当然,其人的修为战力,定也不是一般的练气妖兽所能比的。
不然也不会如此受这江中妖兽爱戴。
还是需要试上一试!
想到这,沈季当即也是心念一动。
没一会,鱼妖便是从江中涌出,靠到了船边。
看着其吃得脑满肠肥的样子,沈季也不多说,只要不是伤人食人,他也不愿意太过约束座下妖兽。
顿了一顿后,他便是将想好的对策告知鱼妖。
而鱼妖听了一阵之后,铜铃大眼便是咕噜一转,继而人性化的点了点头。
…
三日后。
某处宽阔而隐蔽的江边。
江中众妖齐聚,妖气冲天,但却都没有打架闹事,反而或潜或坐,或飞或立,像是在静静等待些什么。
鱼妖便也在其中。
它趴在一处浅滩之上,看似在懒洋洋地躺在,但暗地里,一双铜铃大眼却是来回咕噜转,仔细观察起了四周。
在它周围,也有着不少妖兽,看上去都颇为散漫。
不过妖兽天性如此,倒也常见。
半个时辰后。
就在鱼妖等得有些不耐烦之际,前方的妖兽却是微微有些骚动。
下一刻,一道身着黄色道袍的身影,便是静静出现在了前方的蒲团之上。
其人面容苍老中正,拿着一把拂尘,看上去颇为仙风道骨。
众妖见状,当即也是拜的拜,弯的弯,些许懵懂小妖,激动之下,更是已经三跪九叩起来。
鱼妖心中虽不情愿,但此时依旧低了低头。
而那黄衣道人面对这一番乱糟糟的场景,却是不喜不怒,只是微微挥了挥手中的拂尘。
“诸位免礼吧。”
这话一出,众妖也是各自收起礼数,正襟危坐了起来。
黄衣道人略微沉吟过后,便是接着说道:“今日,我们便来说说《道玄经》。”
《道玄经》乃是修仙界中随处可见的玄宗典籍,乃是家族或宗门中,还未入道的小童常读的经书。
用来启智明理,最为好不过。
黄衣道人说完,也不管众妖如何,便是自顾自的开始说起了自己对于《道玄经》的理解。
其人解读视角独特,一言一语之间,皆是蕴含着不小的深意,一时间,众妖也是听得如痴如醉。
便是一向心高气傲,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鱼妖,在仔细听了一阵后,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只老龟,确实是有几把刷子。
快赶得上自家主人百分之一的水平了。
…
良久。
蒲团之上的玄江道人终于讲完了《道玄经》,停了下来。
众妖见状,也是从如痴如醉的状态中醒悟过来,一时间遗憾不已。
甚至还有不少胆大的小妖,已是跪在地上,央求着玄江道人,再从头讲一遍。
玄江道人见状,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不急于这一时,接下来,便来解惑吧。”
传道受业解惑,可以为师矣。
一时间,众妖又是一拜后,便是各自说出了自己在修行上的困惑。
这些疑惑五花八门,但玄江道人却是不疾不徐,一一将之剖析,解释,引得众妖愈发尊敬其人。
如此,便又是过去了半天。
天际大日悬浮之际,众妖的疑惑也都是问的差不多了。
许多妖兽,甚至已是原地修行,体悟了起来。
而更多的妖兽,却已是跪拜完后,各自离去。
蒲团之上的玄江道人见状,顿了一顿后,身形便似乎要逐渐消散。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鱼妖却是口吐人言,出声问道:“敢问道祖,若是修得了道行,接下来的路,又该如何去走呢?”
这话一出,原本将要消散的玄江道人身形也是微微一凝,他目光随即看向鱼妖,略微一顿后,便是坦然回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尚且都还未走到了那一步,又怎么能回答你呢?”
“道祖若是不知,我却是有一番见解。”
“洗耳恭听。”
“天地万物,既修得了道行,便需明事理,行正道,不然若是惹得天怒人怨,恐怕一朝辛苦修的道行,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一出,玄江道人也是默然不语,但鱼妖身边还未离去的几只妖兽,却是怒了起来。
“你这鱼妖,怎么敢用这般态度,对待道祖说话?”
“就是!”
“道祖能来盘龙江传道,乃是我等的福分,你怎如此不知好歹?”
这一番刺耳话语传来,鱼妖还未说什么,蒲团之上的玄江道人却是摇了摇头。
他随即挥了挥手,“传道受业,从来便不是单向的,此番话语,我倒是颇有所得,尔等退下吧。”
“道祖!?”
“退下吧。”
见玄江道人如此态度,几只妖兽也不敢再多劝,拱了拱手后,便是恨恨看了鱼妖一眼,各自离去。
如此,此间岸边,除了几只懵懂小妖,便只剩下鱼妖与上方的玄江道人。
玄江道人见状,略微沉吟过后,便是说道:“道友既旁听了两日有余,可觉得有误吗?”
这话一出,鱼妖刚想回答,却又是突兀止住。
它随即反应过来,这话并不是对它说的。
而在这时,一道青袍人影也是缓缓显露于此处江边。
其人看着上方的玄江道人说道:“道友讲道是讲得极好的,便是许多人类修士,都无这般深刻透彻,可道友却是忘了一件东西……”
“传道受业,传的可不止只是道,更是传的一个“理”字。”
“放纵座下妖兽肆意袭击江上的人类船只,侵吞血食。这般道,讲来又有何用?”
听到这般话,玄江道人也是轻叹一声。
“道友所言有理,此番…却是我错了。”
沈季闻言只是笑了一笑,却并不多说。
他举起手中沧玄黑剑,遥遥指向上方的玄江道人,一时间剑气嘶鸣。
“太虚剑宗沈季,奉宗门之令,前来平定此间动乱,还望道友…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