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师来信,令吾等支持冯铨上位,”
亓诗教将手中信筏放在一旁,转头看向赵兴邦,
“未曾想到,这冯铨竟能如此做作,拜为阉狗义子,认贼作父;”
他摇摇头叹道。
“确实,论无耻,吾等与他相差远矣!”
赵兴邦认同的点点头,
“吾等与其可不能比,毕竟是十九中进士、又入翰林的才子;”
他奚落道,
“在下记得其庶吉士(官职)只做了两三年不到,就火速提了检讨(官职),与其父冯盛明同朝为官,人称“小冯翰林”,一时间荣耀至极!”
“嗯,”
亓诗教点点头,他对这家伙的印象很深,甚至于说,许多人对他的印象都深;
不说别人,就光是他自己,就对其才华羡慕不已。
他亓诗教是嘉靖三十六年生(1557),而高中进士时,已是万历二十六年的事了(1598),同样是考进士,一个是十九岁考中,一个是四十一岁,二者差了一倍都不止!
换句话说,若俩人同期,那等亓诗教考中进士的时候,人家冯铨已经为官二十二年了!
二十二年!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之间都还要大。
亓诗教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
“吾曾记得,其父冯盛明在元年后金入侵辽沈之时,擅自离任,被河南巡抚张我续弹劾治罪判处仗罢,其也随父回籍了么,
“怎么又和这魏忠贤扯上关系的?”
“哼,还不是人家聪明,舔的好呗;”
赵兴邦冷哼一声,
“在下听闻,说是前些日子魏忠贤到涿州进香,这冯铨听说后,就跪于道旁,趁着魏忠贤经过之时,扑上前去哭诉其父被弹劾丢官的经过;”
“魏忠贤听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当即命冯铨仍以原官起用。”
“真是个走运的家伙。”
亓诗教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
赵兴邦也附和着,语气有些酸溜溜,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亦或二者都有;
二人对视,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羡慕和嫉妒。
“既然如此,那就配合一番吧,让冯铨上也不错,起码总好过让东林党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继续把持。”
亓诗教将信筏重新拿在手里,掸了掸信纸后,幽幽叹道。
......
“义父在上,儿冯铨顿首....”
魏忠贤看着手里的信件,笑骂道:
“这冯铨,还是真个妙人。”
“谁说不是呢,”
魏良卿在一旁附和道,
“侄儿写完信给他后,只是大概在信中提了几句,未曾想他如此聪明,一点就通,”
“不仅如此,还提出了许多想法和建议,侄儿听后,竟有茅塞顿开之感!”
“莫要小看天下人,”
魏忠贤看了眼自己的亲侄儿,告诫道:
“这冯铨当年可是年仅十九就高中进士的大才子,人家这脑袋瓜子,可比咱们好使多了!”
“再好使,还不是要给叔父您当狗;”
魏良卿笑道,
“说什么呢!”
魏忠贤闻言一巴掌拍在侄儿的头上,随后抬头看了眼四周,才又小声说道:
“可不敢胡说!”
“你叔父也是替陛下和殿下办事,这些事外面人说说就算了,咱自家人要明白;”
他语重心长的教导着自家晚辈:“你要记住,咱家所有的待遇和好处,都是陛下和殿下给的,咱家以后想要继续发达,就要对陛下和殿下尽忠尽责,所以你那些小心思都给老子收起来!”
他自己没儿子,大哥的儿子就被他当成了亲儿子一样看待,于是在晚辈教导上格外上心。
“嗯,叔父,小子知道了,放心以后会多注意的。”
魏良卿虽然被叔父教育了一番,但他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他是过过苦日子的人,自从来了京城后,叔父待他如待亲子,只要有机会,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他不是白眼狼,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亲父远在家乡,眼前这位叔父对他来说,就如同亲父一般。
“嗯,小子,好好干,”
魏忠贤扫了一眼周边,悄悄说道:
“回头有机会,咱老子给你弄个好差事,做得好,封爵亦不在话下!”
“封爵!?”
魏良卿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相信叔父不会轻易给他开这种玩笑。
“您放心,侄儿一定好好干!”
他重重点头道。
.......
纷纷扰扰的五月过去了,但站在京城百官甚至百姓的视角里,五月的京城,绝对不能只用纷纷扰扰来形容;
原本历史上,此事其实到四月末就已经结束,五月时,第一批盐税已开始上缴国库;
盐税改革一事,虽得罪一些人,但碍于此时正值魏忠贤刚刚大权在握,且商税海税等也未征收,所以反对人少,转而投奔他的人更多。
另外相较于上缴国库的那点钱来说,整个盐业的利润还是很高,收益损失也不算太大,所以打算推出几个替罪羊,捏鼻子认了;
权当是新官上任的保护费。
可如今多了一个新的变数,就是朱慈燃,魏忠贤当时将奏报呈交上来时,恰好他也在场;
当时他一时好奇,就拿起来随便翻了翻,结果这一翻,就出了问题。
因为数据不对,并且水分很大。
据他后世所了解到历史来看,此时大明登记在册的人口虽然只有六千万,但其实因为优待读书人所遗留的漏洞,加上对基层掌控的缺失等原因,导致此时明朝是有大量黑户存在的!
实际人口至少要翻一到两倍!
即便就算只翻一倍,按照一亿两千万算,依据大明盐税的相关政策,一年保底也能收个五六百万两的税款!
要知道此时各地的盐价可不便宜,虽然还比不上崇祯末年时,每斤盐五分银这样的高价,但除了产盐地区周边盐稍微好点外,那些不产盐的地方,盐价可都是翻着翻涨的。
这也是为什么,朱慈燃让许显纯搞事的原因,实在是他看不下去。
而如今盐税一事虽已经初步结束,但其所引发的风波,到如今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有逐步扩大的趋势。
锦衣卫通过此战重新确立了自己的权威,尤其是南镇抚司和它的新任掌司人许显纯,更可谓一战成名!
满朝文武百官,重新认识了锦衣卫这个特务机构,平日里说话做事,也都谨慎了许多。
而朝廷也因此得到了大量的钱财;许多原本因财政困难而拖延已久的事务,也能有足够的资金支持去处理。
不过钱目前还在朱由校手上捏着,朱慈燃跟老爹商量了一下,打算等新任首辅正式上任后,跟首辅演一场苦情戏;
新任首辅‘硬刚皇帝’,然后竟然成功从皇帝手中‘争取’到了大笔资金。
这个戏码搞出来,起码新任首辅的个人声望不会低,然后再让他去主持工、户二部的分拆事宜,用多出来的职位,来分化此时强大无比的东林党。
如此一来,朝廷上的斗争,就会从单纯的东林党与阉党的‘二极’相对,变成东林党、齐楚浙党联合党和阉党三党之间的互殴。
许多尖锐的矛盾,也都会因此而得到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