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来之笔 第十章 新衣风波

作者:的蓝 分类:女生 更新时间:2024-03-28 23:4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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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四宝媳妇心直口快地首先开口:“三婶,四月这衣服是你做的吧?这样式可太好看了,那兰花绣得跟真的似的,我在县里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好几个妇人也跟着夸起来,当然都是夸衣服好看,夸韩氏大方,对四月真好。四月嘛,虽然看着还顺眼,但确实比不上这衣服亮眼。

韩氏温和地笑道:“这孩子来我家这么久,都是穿的旧衣服。我这做奶奶的,就寻思着给她做两件新衣服穿。小姑娘家家的,谁不爱好看,便给绣了点花上去。我们家四月倒是穿出这味道来了。”

跟她娘一起来洗衣服的丰小梅,看到四月身上的衣服简直失魂落魄。手上的棒槌没拿住,掉进水中。小梅娘看到女儿那样子,哪能不知道她心思,又气又恨。捞起棒槌,用力捶打衣服,只打得水花四溅。

小梅家是个大家庭,爷奶都在,三个儿子都成家了依然住在一起,小梅父亲是老大有三儿一女。家里所有人都得干活,小梅母女便是每天洗全家的衣服。小梅娘正奋力捶打衣服时,小梅奶奶提着两件她们漏掉的衣服送到池塘边,边走边骂:“你们娘俩是眼睛糊了屎吗?掉了两件衣服也不知道?”走到池塘边,一把将脏衣服扔到小梅娘的身上。转眼看到小梅看着一个方向发愣,正要骂小梅丢了魂,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时,一眼便看到韩氏正和穿着漂亮新衣的捡来的孙女,一人抓着一头拧床单。

捡来的赔钱货,还是个来历不明的,竟然敢穿这么好看的新衣服,还是细棉布的。小梅奶奶看着韩氏阴阳怪气道:“我说老三家的,你这是钱多了没处花吗?一个捡来的赔钱货,还当个宝似的,咱们丰家三房是没人了吗?”

韩氏脸一沉:“怎么,二嫂要当我的家?”

小梅奶奶阴沉着脸:“我可不稀罕!你没儿没女没个后,还是想想将来谁给你披麻戴孝吧!来历不明的丫头,打扮再好,也不是丰家的血脉。咱们丰家村可全是姓丰的,轮不到外来的野丫头招摇。”

韩氏将手中的床单往水中一扔,直起腰来:“二嫂好生奇怪,四月来历不明二嫂莫非今天才知道?这么在意丰家血脉,当初我收养四月时就该站出来拦着啊,这会儿在这里说这阴阳怪气的话,是受了什么刺激呢?”

池塘边安静下来,韩氏向来低调,从不与人争执,这还是第一次这样不留情面地怼人。小梅奶奶一时语塞。

小梅娘忙起来:“三婶,我娘也是一片好心,三婶想收养孩子早说啊,咱三房侄孙、侄孙女那么多,哪个不比这丫头亲。三婶想想百年后,也该多疼自家孩子不是吗?”

韩氏一声冷笑:“三房分家二十多年,我丈夫死了有二十年,我女儿死了有十年,我独自住在茅屋十几年。哭干眼泪的时候,几次想寻死的时候,可不知道还有人等着奉养我。小梅娘,你操心我百年后的事可操心得真及时啊!我韩月娘活着便是孤寡一人,死了还用得着谁来装孝子贤孙?现如今老天爷可怜我,让我遇到四月这个乖孙女,她便是我至亲之人,是我心尖上的宝!县老爷都没意见,里正亲自落的户籍,关他人何事?我愿意做新衣服给我孙女穿,愿意天天给她鸡蛋吃,谁也管不着!”

小梅奶奶向来霸道,哪能容韩氏如此说,气得手指着韩氏一直抖,气急败坏地恶毒咒骂:“你……你……韩月娘,你个灾星,生不出儿子,还克死男人克死女儿!你活该老了没人养,死了没人拜,你活该绝子绝孙老绝户。”

克夫克女老绝户,这句话刺痛了韩氏的心,她脸色惨白,身子微微晃动。四月忙扔下手中一直提着的被单,过去扶住她。现场大多数人都不满地看向小梅奶奶,这可是农村骂人最恶毒的话,人家韩氏又没惹她,莫名其妙上来找事,还这样恶毒地戳人心窝子。

里正老婆范氏可听不下去了,韩氏还是里正的表妹呢,她毫不客气地开怼:“我说小梅奶奶,你这话也太恶毒了吧?不就是四月穿了身新衣服吗,至于让你们一家子眼红成这样?三嫂,我今天把话放这儿,别说现在你还有四月,便是没有四月,我家两个儿子四个孙子,哪个都能给你披麻戴孝!”

范氏这一番话,让四月恨不得叫声好,不愧是范县丞的亲姐姐啊!那边丰小梅祖孙三人脸如猪肝,在里正夫人面前,她们可不敢张嘴就来。这时候,村里的男人们听到池塘边的动静,也纷纷围了过来。范氏看到小梅爷爷丰二胜匆匆走过来,故意提高音量大声道,“咱们丰家村,往上数五代都是一个祖宗,往下虽然分了四房,怜老惜贫、守望相助的祖训,想来大家都还是记得的。如今三房老大老三都不在,以二胜哥为长,二胜哥,我们大房的就想问问,你们三房是想吃绝户吗?”

这话可就重了。丰二胜还没弄清情况,不知道范氏怎么会问出这么严重的话来,当时就黑了脸。丰四宝媳妇马上抗议,她男人正是三房老大丰大胜家的小儿子,虽然公婆均已去世,他们依然是三房老大家的。“范婶,这话可说不得。我们可不眼红四月穿新衣服,又没要我们花一分钱,她穿金戴银我们也管不着。只要她能好好侍奉三婶,让三婶身边有个人陪着,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三婶百年后,我们这些当晚辈的,该下的跪该磕的头一个也不会少。”

“听听,听听!四宝媳妇这话说的亮堂,这才是个明事理的。”范氏继续道,“我就说嘛,咱丰家村,可没那么下作的人。”

“范氏!你骂谁下作呢?谁吃绝户了?”丰二胜听着范氏一口一个吃绝户、下作,气极,哪能跟她愿意。

“这话,二哥还是问问二嫂吧!”韩氏冷着脸道,她弯腰提起水淋淋的床单,对四月道:“乖孙女儿,你把衣服端上,咱们回家。”大牛冲过来,一把抢过韩氏手上的湿床单,边走边拧,帮她送回去。

丰二胜一愣,他这三弟妹他知道,寡居多年,从来没有半点风言风语传出来,话不多,从不说瞎话。听她这意思,自家老太婆真说了什么吃绝户的话?他黑着脸看向小梅奶奶。那老太婆自范氏出头怼她后,便知道事情不好,心里也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嘴快,把那些应该放在心里的恶毒话当众说了出来。活这么大年纪,她哪能不知道那些话若不是想结死仇,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她不敢看自家老头,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媳和孙女,骂道:“两个没用的东西,几件衣服,洗一早晨,还不赶紧洗了!”说罢转身飞快地往回走。

两个主角都走了,其他人哪还看什么热闹,围观的人很快散了,男人们都喊自家媳妇赶紧洗了衣服回家。闹剧结束,太阳已升起老高,许多人衣服还没洗完,都是匆匆捶打几下便提了回家。回去还得继续传这八卦呢。

作为引发这场风波的人,四月一直没有说话,她其实很想发个言,作为来历不明的外来户,又是小姑娘,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一来看起来温吞吞的韩氏,战斗力出乎她意料的还挺强,她最烦那种遇事畏畏缩缩哭哭啼啼烂泥糊不上墙的人;二来范氏太飒了,简直就是她的嘴替;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之前根本不知道什么丰四宝、什么丰小梅,原来跟韩氏还是挺亲近的关系,她得边听边搞清楚丰家村这些人的关系。上辈子她在丰家村生活的时候,没听说过有大房二房三房四房的区分,姓丰倒还是全部姓丰。

回到家里,柳氏过来跟大牛一起帮忙把床单拧干晾晒好。又劝慰了韩氏一会儿才回去做饭。刚刚小梅奶奶骂韩氏时,她也在塘边洗衣服。

四月把衣服晾好,走到一脸落寞悲伤地坐在竹床上的韩氏身边。她没说话,突然伸手抱紧韩氏,轻拍她的背:“奶奶,你别难过,为那样的人不值得。别人不管怎么骂我我都不会伤心,只有奶奶骂我我才会伤心,因为我爱奶奶。奶奶,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我知道自己肯定有个最爱我的外婆,我觉得,她肯定就是奶奶这个样子。奶奶说我是心尖上的宝,奶奶也是我心尖上的宝。你别难过,相信我,你会成为全村最有福气的老太太。”

韩氏抱着四月,呜咽着哭出声来。丈夫死、女儿死、外孙女死,她的眼泪早就哭干了。此刻,听着四月温柔贴心的抚慰,她的眼泪流成河。

这边祖孙俩相互慰藉,那边丰二胜家闹成一团。

在丰二胜的逼问下,丰小梅不敢隐瞒,只得把当时在现场奶奶和韩氏的对话说了一遍。气得丰二胜当场甩了老太太一巴掌,大骂蠢货。

这要是传出去,他丰二胜家要吃自家兄弟遗孀的绝户,他们一家子也不要在片地方立足了。

受了气的老太太,转手给了丰小梅一巴掌,哭骂道:“都是这你这个眼皮子浅的赔钱货!看到那野种穿件新衣服就跟丢了魂似的,要不是为了你,我老婆子至于话赶话,说出那些话来吗?丢人现眼的东西!”

回头看到小梅娘缩着脑袋站在房门口,随手拿起一把扫帚就砸了过去,“还有你这个贱人,不是你乱放屁惹那克星说那些话气我,我也不会骂她那些话。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就因为你们这些不省心的赔钱货,让我一把年纪还受这窝囊气……”

“闭嘴!”丰二胜一声怒吼,老太婆戛然而止。

接下来的日子,四月过的很是惬意。不觉得时间快还是慢,不担心事业好还是坏,不怕家长学生添堵,不用管钱包鼓了还是空了……比瓦尔登湖边还简洁,像陶渊明一样自在。

大鱼大肉吃不上,鸡蛋小鱼新鲜蔬菜没问题,还不用买;衣服虽只两套,也是这个村最拉风的女子;早起洗衣打扫鸡圈摘菜整理菜园,都是轻松活儿,捞小鱼也是兴趣来了就去捞一些,没兴趣鱼在手边也懒得多看一眼;吃水就在自家屋后有山泉……不看书不上班不起早贪黑,完全没有七大姑八大姨不省心爹娘家人在耳边聒噪,韩氏娘家也没近亲;更是完全不会被手机被网络被爆炸的信息所累,能听到的八卦,不会出十里。动静大点的事,无非镇上哪家老爷新娶的妾终于给他生了个儿子带着娘家得了多少好处,那妾便是附近村里的姑娘,这不免让村里有些妇人姑娘也起了些许心思……

时间仿佛是静止的。

四月开始来时还有点嫌枯燥不方便,这些日子下来,完全被这个时空的温水煮了青蛙。感觉自己的智商与知识经验储备,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多余的。

韩氏也不管她,家里活儿不够精力充沛的孙女一个人干的,她每天就只管绣花,做女工。锦帕她要多花心思,四月便帮她设计了一系列梅兰竹菊的图案,绣出来当真是让人眼前一亮。看四月有时闲得无聊,韩氏便问她要不要学做鞋子,给自己做双新鞋。

反正有空,四月便答应了。把实在不能穿的旧衣清出来,粘了几双鞋底坯子,教四月先纳鞋底。真是太难了!四月借助小锥子,五天才纳成一只鞋底。那针脚,横不成行竖不成线,好歹算是把鞋底填满了。看得韩氏直乐:“四月啊,说你不是大家小姐吧,你知书达理穿金戴银聪明能干;说你是大家小姐吧,这针咋就没有锄头用得顺手呢?”

四月哈哈大笑,看着自己纳的鞋底撇嘴:“真丑!不过呢,穿在脚上踩在地上,结实比美观重要。我这肯定结实。”

祖孙俩其乐融融。又过了一个多月,韩氏把那件锦袍充分利用,绣了十块帕子,拼成八个荷包,加上之前在陈娘子那儿买的绸布,这次她绣了十五块帕子。祖孙俩也好久没去镇上,便准备第二天去卖绣品,这次也不带菜去卖了,只把攒下的一百多个鸡蛋拿去卖。

第二天一大早,祖孙二人走着去镇上,不用卖菜,两人背这点鸡蛋走路,真不算事。“奶奶,要不那个锦帕咱们去县里卖吧,肯定能卖得更好。”

“我没去县里卖过帕子,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啊。”

“这样吧奶奶,咱们先去陈娘子那里,把普通帕子和荷包卖给她,就能大致知道锦帕的价格,再去县里卖那十块锦帕,不就有底了?”

“行。都听你的。”

祖孙二人没去市场,直接去了布坊,陈娘子看到她们,脸上堆着跟上次见到时一样的笑,还特别夸了四月身上那套绯红衣服好看。五块帕子,还是老价钱,韩氏拿出荷包时,陈娘子一把抢过去,眼睛都直了:“老太太,这……这……这是云锦啊!你老哪里来的这料子?”

韩氏笑道:“这布料叫云锦吗?我是无意间得了一点边角料子,只能做荷包。你看这些荷包能给个什么价?”

陈娘子乐得合不拢嘴:“这么好的料子,当然不会亏了你,这些荷包呢,我算你六十文一个。可惜不能做成帕子,这要是云锦帕子,我能出一百文一方。”

“云锦帕子这么值钱?真的吗?这些绸布的帕子也很好看啊,怎么就便宜那么多?”四月站在一边故作诧异地睁大眼睛。来到这时空,她感觉自己的演技真是信手拈来。

“这你小丫头就不知道了吧?”陈娘子一脸得色道,“都是帕子,云锦可代表的是身份。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平常出门比的是什么?一是头面首饰,二是衣服样式材料,这三就是手上拿的帕子。前两样有钱就能买到,云锦多难得,有钱也买不到,一般人别说用,见都没见过。这云锦的帕子一拿出来,代表的那就是皇亲国戚高门显贵的身份。你们想来也是得了个什么云锦小物件儿,拆了做成这荷包的吧?”

“陈娘子真是见多识广。确实是无意间帮了一个人,得到的物件,我看这料子不是凡品,咱乡下人用糟蹋了好东西,便拆了做成荷包。”

四月心中暗笑,吹得神乎其神,就是奢侈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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