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二人闻言皆是一惊,紫鹃便是连忙快步去到门口,对着那院中张嘴叫嚷的小丫鬟喝了一句。
“这般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好歹也是黛玉身边的贴身丫鬟,地位颇高,此时一道冷声喝出来,那小丫鬟也是当即吓得跪在了地上。
“刚刚东府急忙传来了消息,说是蓉大奶奶上午还好好的,可到了中午这会儿,便是忽然重病不起,脸色白的吓人不说,此时更是连话都说不了,气若游丝,眼看就要,就要……”
说到这,那小丫鬟一时也是再说不下去了,而紫鹃听罢也是面色大变,刚想回身去寻自家姑娘,却见黛玉已是来到了门前。
“老太太,太太可知晓了吗?”
听到黛玉发问,那小丫鬟又是连忙应道一句,“都已是知道,匆忙往东府赶过去了。我便是路上被宝二爷特意支使过来,给姑娘传信的……”
听到这话,黛玉面色微变,随即自也不必再多说,便是忙让一旁的紫鹃找出平日里的衣裳,待穿戴好后,就也是匆匆朝着东府赶去了。
…
宁国府。
自从秦可卿忽然间病重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荣宁二府便已是犹如炸了的马蜂窝一般,彻底乱作了一团。
院外。
贾政,贾赦,贾琏,宝玉等府上的爷们此时也都是赶到了,便是梨香院的薛蟠,今日由于没出门去,此时也都是闻讯赶了过来。
不过他们这些爷们虽是来了,却也是不好进屋,于是便也只能先待在外间的院落之中,焦急等待里间不时传出的些许消息。
几人之中,又数宝玉心中最为担心与急切,此时看着里间的方向,也是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他平日里辈分虽是大了贾蓉,秦可卿一辈,但年龄却是比二人小了不少,心性也未定,所以真要论起来,平日里来这宁府之时,还是秦可卿这个侄媳妇时常看顾他。
一来一回之下,二人的关系自然也就密切上了许多……如今忽然得知秦可卿病成这样,眼看就要撒手人寰,如何又能不感到伤心呢?
贾政此时也是满脸愁容,口中喟叹了一句,“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病成了这般样子?”
听到这话,贾赦也是皱起眉头,看向了里屋的方向,“莫不是平日里费心操劳这府上的诸多事务,不小心落下了什么病根暗积在身上?”
别看王熙凤,秦可卿这种管家的当家奶奶平日里八面威风,人人尊敬,可要真说起来,操持一府的诸多事务,哪里又是那么容易的?
做得好了,不过只是换来几句公婆的夸赞,但若是做得差了,只怕不但要被长辈训斥,便是下人之间,恐怕也会有诸多议论。
这种日积月累下,体力与精力的巨大消耗,哪里又是深宅妇人能够轻易吃得消的?
别说秦可卿身体本就羸弱,便是王熙凤这般平日里众人公认的强女子,到了后期之时,不也是病来如山倒,一发就不可收拾?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便也是这般了。
回到现在。
听着贾赦的这般话,旁边几人此时也都是轻叹口了气,贾琏看着那些匆忙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们,也是不由忙问了一句,“可请了其他大夫过来?”
秦可卿病重的消息传出之后,府上之人便已是连忙去请了大夫入府,不过一直到了现在,却依旧是没有听到有什么好消息传出来。
这时,宝玉闻言也勉应一句,“蓉哥儿早已是亲自出府去请,此时想必应也在路上了,就是不知,蓉哥媳妇能不能撑到那般时候……”
说到这,也是落下了一滴泪来。
一旁的薛蟠由于身份乃是外男,先前一直不好开口,但此时见到宝玉这般伤心,便也是适时安慰道,“宝兄弟也勿要太过担心,我家太太先前听闻消息过后,便是连忙将家中珍藏的老参取了好一截,拿去化了药,那老参乃是好几百年的老参,珍贵异常,若是服下了之后,想必吊住一条命还是能的……”
薛蟠平日里虽是大大咧咧,胡作非为,以至于被宝玉,贾琏几个私底下称做“薛大傻子”,府上许多人也都想从他手中榨取银钱,把他当傻子打整。
可说到底,他却也真不是个什么蠢的或傻的,至少还是分得清形势,现在这番话出来,莫说是眼前的宝玉深受感动,便是一旁的贾政,贾赦二人,心中对其人的印象都是不由改观了几分。
屋内。
且不提贾母,王夫人,以及众姊妹们都是俱在,便是平日里少有什么存在感的邢夫人,此时也都赶了过来,至于一旁的尤氏等人,自也不必再提。
而因为请来的大夫正在看诊,所以除却王熙凤在里间看顾外,其余人便也都先在外间等待着。
众人看着里间帘布里的情况,一时间也都是满面愁容,气氛凝重。
贾母更也是红了眼睛,一双红润老眼望向里间方向,满是心疼与不舍。
“平日里都还是好好的,怎么偏偏到了今日,便是忽然病成了这样?”
秦可卿平日里的为人处事得体聪明不说,又是巧言善道,模样也是少有的绝色,所以贾母对于这个重孙媳妇,心中也一直是一等一的满意,时常都是挂在嘴边夸赞。
所以如今忽然见到其人这般病重的模样,又怎会不感到悲伤?
王夫人,薛姨妈二人闻言担心贾母忧虑过度,坏了身子,便也都是在旁边一直低声劝慰着。
不一会儿。
里间便是有了些动静,先前那位被请来的大夫,此时也终于是被嬷嬷引了出来,不过其人面上,却满是止不住的愁容与疑惑。
也不用众人发问,他便已是对着众人轻拱了拱手,叹道一句:“恕老朽无能,蓉大奶奶此番病情来得甚急,可缘由却又是不清不楚,根本无从下手。如今病情愈发严重汹涌之下,甚至已经现了气血干竭之象,离不忍言之事,恐怕也已是不远了……”
说罢,其人又拱手道了一句“还望另请高明”之后,便是背着药箱,轻摇了摇头叹气而走,独留下了满屋陷入死寂的贾府众人……
不多时。
便有好一阵泣声悲戚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