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一瞬间便明白了安东尼的言下之意。
从某种意义上说，两人确实颇为相似，都是赘婿，女方又特别强势。
但与此同时，他也在反思自己的各种坏毛病。
王子殿下从小就过着被科琳娜宠坏了的生活，以至于有些远远超出主仆关系的行为被他当成习惯。
以前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人背地里说闲话而已。
但现在自己的身份变了，必须改掉那些习惯，否则最终倒霉的还是科琳娜。
“既然公主殿下已经看过了，那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见罗恩爽快签字，希娜挽起他的胳膊率先朝着夜色要塞的西门走去。
战火痕迹犹在，越是靠近城堡，倒塌的房屋就越多，守夜人把失去住所的人们安置在军营附近，福音会的修女们正在治疗伤者，场面虽然有些凄惨，但并不混乱。
“玛丽安已经不在，她最得力的副手古利菲娅女士也已经与青木镇一同消逝，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福音会？”罗恩突然想起了那个半头白发的老年修女。
安东尼看了眼身后的马车，那里面克莱拉正在陪阿尔泰娅说话。
“母亲宽恕了那些修女，实际上她们中的大部分人对于玛丽安的罪行毫不知情，而且现在正值收拾残局的关键时刻，多一份助力远比多一堆麻烦要强，所以我们压根就没有去详细调查，只要起誓忠于母亲的修女都被释放，并立刻投入到救治工作中。”
“现在她们的首领是谁？”
“没有首领，我打算把她们并入守夜人的后勤部队。原本倒是还有个名叫玛伦的修女无论是资历还是实力都足以担任领袖，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向母亲下跪，已经被我们扔进监狱了。”
“玛伦？我之前从赤脊山过来时曾与她同路，她与所罗门公爵的夫人艾莉西亚是好朋友，无论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看在所罗门公爵的面子上，还请千万不要伤害她。”
“她的背景我们早就查的一清二楚，要不是有艾莉西亚夫人的关系在，以母亲的性格，敢在她面前出言不逊的人早就被砍了。但即便如此，她的结果也不会太好，你知道的，夜色要塞一向以军功至上，对于贵族圈的那些东西不怎么感兴趣。”
罗恩想了想：“那如果是我亲自要人呢，阿尔泰娅女士不会不同意吧。”
“那样看你的理由。”
“比如让她做我的随从？”
希娜突然插话道：“我觉得很好，科琳娜自己一个人恐怕也会无聊，给她找个伴吧，这样她也不会整天缠着罗恩。”
安东尼笑道：“如果是公主殿下开口，就凭你跟克莱拉小姐的关系，母亲也一定会答应的，只是以您的身份，又何必跟一个侍女较劲，如果嫌她碍事，打发回暴风城不是更好。”
“那怎么行，科琳娜伺候罗恩那么久了，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我还等着以后有不懂的地方问问她呢。”
这下连周围的士兵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罗恩一阵头大，宫斗果然不分国度，也不看场合。
沿着一条林间小路向西走了一公里，众人停在一道铁丝网前。
几名守墓人从地穴中爬出来，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安东尼身前。
“我们昨晚听到动静后，便一直在祈祷，守夜人万岁，暮色骑士团万岁！”
安东尼瞥了眼那恨不得焊死的地穴入口，倒也没有责怪几人：“墓园一切还好吧。”
“还好还好，这里没有遭遇任何破坏。”
“带我去预留给玛丽安夫妇的墓穴，我现在就要使用它。”
“啊，玛丽安夫人牺牲了吗？”守墓人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是遇到敌袭。
“她确实已经死了，但不是牺牲，而是被剿灭，接下来你最好闭上嘴巴，多做事，少说话。”
守墓人立刻跪地磕头，然后领着众人朝墓园深处走去。
勇士墓园的规模并不大，所安葬的皆是本地贵族。
在一座小丘上，有着数个早已建好的墓穴，安东尼停在其中一座墓碑前，深深叹了口气，摇头笑道：
“这是我妻子的安眠之地，她已经在这等我很多年了。埃伯洛克家英勇善战，向来有提前准备墓穴的习俗，而且大多为夫妻合葬，玛丽安的墓穴在靠近中央的位置，但那儿现在属于谢拉女士了，她也是第一个葬进这里的外人。”
“她和你的妻子一样，配得上所有的祭奠。”罗恩对着墓碑鞠了一躬，那上面镌刻着一段文字：【祝我最爱的女儿做个好梦】
“谢谢你的赞美，我都替她感到荣幸。卡尔少校，把谢拉女士的遗体，还有她最珍爱的那本魔法书抬过来吧。”
“魔法书？”
“是的，那是她跟菲尔德大师的定情信物，这在森林中也是一段佳话。他们本是师生，起初碍于旁人的非议，约会时总是假装补课，但菲尔德也是一根筋，每次都带着同一本魔法书，时间久了，自然被人识破。
那天，年轻的谢拉在菲尔德被人讥笑时，勇敢站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并发誓一定要嫁给自己的老师，即便是那个出言不逊的炼金师同僚，也被她所感染，向他们送上了美好的祝福。”
“真是个浪漫的故事。”希娜感叹道。
罗恩也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卡尔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上前，那本书的封面已经严重磨损，但一尘不染。
原本应该是书名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灰白色，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道：‘如果有一天我要远行，所有的思念都会留在这本书里，那是我的灵魂，它会一直陪伴着你。’
紧接着，两名士兵抬着担架经过，白色纱布下的遗体显得十分瘦小，但即便是刚刚下车的阿尔泰娅，也以仰望的姿态目送她进入墓穴。
安葬的流程自然有专人负责，罗恩与希娜一直跟在安东尼身边，听阿尔泰娅读完悼词，便来到最后的环节。
需要现场身份最高贵的人确定墓碑上的文字。
往常这件事都是由阿尔泰娅完成，但今天既然罗恩在这，那自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稍作思索，用一种略带忧伤的语气说：“这里埋葬着的是只有灵魂的菲尔德和没有灵魂的谢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