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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兵吃粮的,常年在刀尖上摸爬滚打,有时比普通人更信命。李国魁敢带着几个人就来劫他李伯蛟的旅部,他李伯蛟这一注跟着压下去的冲动就有点儿按捺不住了。

旅部里其他几个人兀自有些想不明白,但眼见得,李伯蛟似乎是被这个李国魁说动了,似乎有想和对方联手的意思。

跟着陈光中和李伯蛟时间最久的凌岳峰还是率先讲出了自己最大的顾虑:“陈师长屡次叫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日军真的来,我们就这样直接迎上去,是不是不太好?”

李国魁冷笑一声:“这位长官,如果整个第8集团军都在这里,败下去自然不全是63师的责任。可现在上峰只留了63师守这一段海岸线,如果真的不做抵抗,让日军登陆成功了。敢问上峰那边真饶得了陈师长么?”

“况且”李国魁话锋一转:“死守固然没有希望,可如果咱们守御得法,给予日军一定杀伤后相机后撤,那就是对得起友军,对得起全国抗日军民,对得起咱们军人的良心了!”

李国魁十分清楚这些地方军阀一方面视手头的军队为绝对的本钱宝贝得紧,一方面又不敢得罪中央军的大佬们。更何况淞沪会战时全国人民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士气高涨,很多地方实力派到了淞沪战场上也拉不下脸继续保存实力。

在这种情况下,李国魁的这番解释硬中带软,没有任何强迫,反而是帮63师的所有人都找到了绝妙的下台台阶。

李国魁还不忘吹牛:“我们88师前两天守在四行,小鬼子也没什么了不起,不瞒各位老哥说!我们守着坚固大楼,任他老攻,四五天功夫打死他们六七百人!我们自己伤亡,才不过这个数!”李国魁举起三个指头。

李伯蛟只是听,他下面凌岳峰,李觉民等几人好奇的问道:“三百?”

“嗨,哪里有那么多,我们整个团打了五天伤亡不过三十多人,前夜撤往租界的时候,我带着一个排负责断后,我亲自盯着一个个伤员抬过桥的,连根毛都没有给日本人留下!”

在当时的中国军人眼里,能和日军打成1:1交换比已经算是场胜利,能够打出二比一交换比的那绝对是一场大胜了,这88师和日本人打出来一比二十?怪不得这些天战区通报和上海的报纸广播都把四行孤军壮士吹成武神转生了!

李国魁接着忽悠起来:“这也是你们陈师长请我来这里的道理,打防御战我们88师最在行,虽然这次小日本是从海上来,但兄弟我已经研究过这一带海岸线的特点!打日本人一个立足未稳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到时候也让全中国人都知道咱们湖南来的63师那也是天下劲旅!”

当下,还没有人知道孤军团将被软禁数年的悲剧命运,大家都十分羡慕敬仰谢晋元一战成为民族英雄。

凌岳峰等人听李国魁吹着这种牛逼,不知不觉的居然跟着飘了起来,凌岳峰甚至不自觉的把玩起桌上的麻将牌,眼神中越发将信将疑。

看到凌岳峰玩牌的动作,李伯蛟忽有明悟:“这位李兄弟。你说的话确实占足了道理,只是有些事,我们联系不上陈师长,是不敢自专的。日本人的登陆如果真的迫在眉睫,63师其他部队我们调不动,说不得我187旅是首当其冲,到时候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我李伯蛟和在坐的要是今天听了你的,那就是提前押宝日本人必然在这几天内登陆。”

“所以,李兄弟,你敢和我打完这一圈牌么?让我看看今天到底是我李伯蛟手面红,还是你李国魁点子硬!!”

李伯蛟最后这句话说完,凶相毕露,彻底不装了,没成想,在场的其他几人居然都是拍掌叫好,认为这么赌上一铺十分有道理!

李国魁差点儿气笑出来,军国大事居然用麻将牌来决定,转念一想,倒也符合湘西土匪们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性格。他李国魁平日里虽然从不上麻将桌,可是国粹么,还是会一点儿的,故而不置可否。

李伯蛟坐会自己东风的位置把两粒骰子抓到手里,极为专业的为李国魁介绍规则:“军中无甚娱乐,我们63师这打的是算番给钱,一番就是一块大洋,玩的倒也不大!”

李国魁默默心算了一下,不由得的吐槽:八圈下来几十一百大洋的赌注,对于这些旅长团长当然不算什么,对于普通人来讲那就是全家的家当了,那钟阿四为了些许大洋命都卖给了日本人,要是让他看见国军的前线将领如此滥赌,不知道又要怎样骂街了。

这时李伯蛟用眼神示意,那李觉民十分乖觉,立刻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李国魁也不废话,直接坐了下来。

整个旅部的人密密麻麻的围了上来,大家都想看看,旅长的东风圈这么红,这小子到底能不能赌赢。

解天佑对打麻将完全不懂,总觉得那都是官太太大老板们玩的东西,没想到排长连这个都会,不过他也察觉出来了,对面那个凶起来杀气腾腾的旅长,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长官都吓人,感觉是那种真的会随时拔枪杀人的主儿。和这样的对手赌,解天佑不由得为排长捏了把汗。

雷秉胜今天自愿跟着李国魁上战场,是景仰对方四行英雄的威名。今天一上来就跟着对方做下了强闯旅部这么刺激的事,也让他着实感到快意。就是用麻将来决定军国大事,这军队里怎么比青帮还儿戏,不过此刻他也是盼着李国魁得胜,带着他和其他兄弟一起建功立业,好好杀鬼子。

就是这李国魁起手一把烂牌看得他胆战心惊,别人都是要么成双要么成顺,就李国魁一把乱七八糟的花牌,雷秉胜心想,完了,这怎么和人打?

坐东风庄的李伯蛟果然手顺的厉害,六巡牌不到,又吃又碰,门前已经露了两副万字牌,眼看奔着万字清一色去的。他上手的周汉斌见状接连给凌岳峰打眼色,两人拼命打万字牌,一心想帮旅长做牌,到时候再让李国魁这个羊牯点炮或者由着旅长自摸。

雷秉胜市井中混得久,哪里能不懂这种套路,他旁观者清,越看越是心惊,只是自己第一天跟李国魁,在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兵中,不知道该如何出声提醒。

李国魁自己平常不打麻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联手对付了,依然是好整以暇的摸牌出牌,拿到万字牌似乎也不注意,随手就打了出去,丝毫不害怕直接点炮李伯蛟的清一色,一边打牌,李国魁还有心情聊几句闲天:“李旅长若是不打这对五条,怕是已经和(HU)了,不过我看李旅长所求不止于此,似乎是要做副大牌,直接让小弟我输得屁滚尿流。”

“李兄弟真会说笑,打牌么,谁不想和大牌?一副牌抓到手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六条”

“哈哈哈,我的想法却和李旅长不同,我想的是日本人马上就要来,我们在这里少浪费一点儿时间,就是为阵地上多争取一点儿时间,最好能这一把就分胜负。三万……”

“李兄弟,都闯到我旅部来了,还急什么?说好的咱们打完这一圈呢?白板”

……

大家这么打着机锋,转眼间,牌山上剩不了几张牌,李伯蛟早早听牌,却不见和,已经是急躁起来,李国魁反而还出言相激:“李旅长,我是新手,和不了牌很正常,怎么今天你这个老手,也不见和牌呢?而且我看看这两位陪打的团座,是不是也不敢和牌不敢赢我们旅长的钱啊?”

“李兄弟,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要联手坑你钱一样!”

“李旅长眨眼睛的功夫就把自己的副官和特务连长派了出去,是去摸我的底牌去了吧?”

李伯蛟听到这里手上摸牌的动作顿了一顿,说是要赌上一铺,可自己早就过了冲动加幼稚的年龄,李伯蛟还是担心其中有诈。

这李国魁居然能觉察到自己用眼神调动属下,观察力实在是敏锐。

“看来短时间,是根本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了”

既然摸不透,那就一切交给天意吧,李伯蛟拾起一张牌,熟练的用指尖摩挲了下,随即看也不看,把牌翻面重重的敲在了桌面上:“李兄弟?我是不知道,你的底牌到底在哪里!不过,我等的,就是这一张!一万,开杠!”

李伯蛟精于计算,心知自己上下两家都拼命在喂万字,这几巡自己万字清一色听牌后反而连续打出大生张,对面李国魁也从来没卡过万字,那么说明自己要和的万字牌不在他们三人手中,极有可能藏在岭上,自己明杠一万,正是要摸岭上牌,来一个潇洒的杠上开花,直杀得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国魁上尉屁滚尿流!

没想到,就在李伯蛟把一万砸在桌子上的那一刻,李国魁也笑了,而且是非常不礼貌的直接拈起了李伯蛟敲在桌面的那一张一万。

“李旅长,你看巧不巧,你等的,也是我等的!”

“我和了!”

说罢,李国魁依次推倒了自己的手中所有十三张牌:

东风,南风,西风,北风,红中,发财,一对白板,一饼,九饼,一条,九条,九万

缺的正是李伯蛟明杠的这张一万。

“这是?!”凌岳峰,周汉斌已经惊讶的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去检查李国魁推倒的那副牌。

同样一脸不可思议的李伯蛟,喃喃报出了李国魁和牌的花色以及赢得的番数:“‘抢杠和(HU)’!‘国士无双’!九十六番?”

李国魁知道自己运气不差装到回大的,继续假意云淡风轻道:“不错,李旅长,你看清楚了,咱们这副牌,和的就是一个大满贯‘国士无双’!这一铺,算我赌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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