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在那边,追!”
鬼离冢敛息屏气,身形隐于暗处,静候公孙震一行人行过。
待那脚步声渐远,他才微微放松紧绷之态,长舒出一口浊气。
“嘶……”
恰在这气息稍缓时,腹部涌起剧痛,仿若有烈火灼烧,令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该死!”
他双手紧捂腹部,身形踉跄,艰难地向前挪动。
然而,尚未行出两步之遥,一道黑影自空而降,稳稳落在他的身前。
“找死!”
鬼离冢顿时眸中凶光毕露,强忍腹中剧痛,朝着前方那道身影拍出一掌。
砰!
只见那黑影亦探出一掌,直直迎上。
双掌甫一交接,一股凌厉的劲力,轰然灌入鬼离冢的掌心。
自其手掌开始,那股劲力犹如脱缰野马,沿着手臂迅猛奔突而上,直至肩膀之处。
血肉受此力搅动,似蠕虫般扭曲,紧接着“噗”的一声,血肉炸裂开来,碎末飞溅,森森白骨赫然暴露,仅余寥寥些许血肉,勉强粘连于其上。
“不好,你也是……”
鬼离冢尚未及做出反应,便有一只大手猛地攥住其头颅,眼前陡然一暗,二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巷道中。
待他醒来,再度睁开双眸之时,却发觉自己置身于一处地窖之中,四周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之气,墙壁上的烛火摇曳不定,光影斑驳。
“小弟……醒了……”
闻此声响,鬼离冢于朦胧恍惚间抬目望,。待那张面具映入眼帘,其心间陡然一震,身体簌簌颤抖起来。
“哦?”
鬼离冢再次神色骤变,猛地扭头,朝着另一方向看去,他面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神情扭曲,面容阴沉。
那张淡漠的脸,除了是陈玄白,还能是谁!
陈玄白手中执着一卷功法,正是自鬼离冢身上搜得的。
见鬼离冢醒来,陈玄白缓声而言:“给你个机会,如实道出你的来历。”
“休要妄图欺瞒,如今你不过一介凡人,我有的是办法。”
鬼离冢身躯瑟瑟发抖,终是开口,将前因后果一一详述。
陈玄白闻听此言,微微点头示意,旋即抬手指向手中功法秘,“再将这功法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道与我听。”
“此功法名曰《仇魔三魂诀》……”
说完,鬼离冢缓缓低下头去,牙关紧咬,满心屈辱,他也曾闪过念头,借沧渊宗的名号设法周旋一二,然而略作思忖之后,便即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修士与凡人之间,察觉太大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直面修士时,身为凡人的绝望之感。
对于凡人,修士有的是方法整治,凡人在其眼中,直如蝼蚁,仿若奴隶,纵有不甘,亦无力抗争,唯有任其摆布。
此刻他心内明晰,若想求得一线生机,唯有据实以告,再无他途。
陈玄白悠然翻阅手中功法,脑海中回味着方才鬼离冢所言种种。
见对方久久缄默不语,鬼离冢心间不禁泛起慌意,这等诡异的沉寂,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微微发颤:“前辈隐匿于聚龙山下,想必心怀图谋,若您能饶我一命,其他宗派之事我所知有限,但关于沧渊宗,无论大小机密,我皆可毫无保留地告知于您。”
陈玄白神色淡然,缓缓转头看向鬼离冢,“不必了。”
话音刚落,忽有一双大手自后方探出,稳稳扣住鬼离冢两颊,猛然发力一扭。
咔!
鬼离冢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脖颈已被生生扭转,脑袋直直转向后方。
陈玄恪松开双手,鬼离冢身形晃了晃,重重栽倒于地。
自始至终,在陈玄白便从未有过让鬼离冢留活口的念头。
无论是为楼氏岳丈雪恨复仇,还是从自身安危与陈家存续考量,鬼离冢皆绝无继续存活于世的可能。
至于那有关沧渊宗的消息情报,纵是鬼离冢据实以告,陈玄白也不敢轻信分毫。
想那鬼离冢乃是被沧渊宗逐出山门之人,沧渊宗岂会毫无防备举措?
更何况当下,于陈玄白而言,首要大敌当数紫虚宗,而非沧渊宗。
鬼离冢死便死了,于此刻的陈玄白而言,最为上心的,乃是手中这部功法。
“仇魔三魂诀,地阴之气……”
陈玄白脑海之中浮现出自己那灵桃院落,记得其间尚有诸多地阴之气未曾妥善处置。
少顷,他将功法小心收起,自椅上起身。
“二哥且听,将那鬼邪手的脑袋送往楼家。而后,再至钱家取其一颅送至兴义堂,而后到楼家周围那几族……”
陈玄白细细嘱托于陈玄恪一番后,便返回了族地。
鬼离冢终究是宗门弃子,落入了凡俗,并非修士。
既是凡人,于陈玄白而言,此事无非顺手而为,轻松处置过后,诸事皆当回归正途。
两日后。
兴义堂。
公孙震面色凝重,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信。
信上仅有寥寥数语:“鬼离冢已被处置,此事到此为止。”
而后公孙震微微抬眼,目光投向桌案上的古朴匣子,匣盖半掩,里头静静安放着一颗脑袋。
他曾观过画像,自是一眼便认出,那脑袋正是钱元荣的幼子钱尚龙的。
他久久凝视着,终是长叹一声。
那信函与头颅,是于他房间的桌案上发现的,想来应是昨夜便被放置于此,直至今日清晨他醒来,他方才发觉。
兴义堂戒备森严,守卫重重,然竟无一人察觉到异样。
换言之,此送信之人若心怀不轨,昨夜趁公孙震酣睡之际,便可取其性命,令其毙命于梦乡之中。
公孙震念及此处,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后背冷汗涔涔。
旋即他低声唤来一名心腹亲信,将那首级妥善处理,吩咐其切不可声张出去。
无独有偶,就在同一时刻,楼家亦遭遇了相似诡异之事。
楼家数位话事人见到仇人首级后,心中自是快意难掩,但碍于那封神秘信函,所思所想与公孙震不谋而合,皆觉此事不可大张旗鼓宣扬出去,以免横生枝节。
楼家周围那些发难的诸族,眼见风波渐息,又兼自家族内突发几桩意外变故,遂不再过多关注此事,一场纷争就此悄然平息。
在一股无形大手的介入下,为置身其中的诸家族敲响了警钟。
各方皆心下明晰,此事幕后必有高人插手干预。
观其行事手段的风格,恐与那山上仙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鉴于此,各方皆深谙分寸,极为识趣地将此事遮掩隐匿,仿若春雪消融于阳光之下,令一切复归初始之态。
而在陈家中,这诸般事端背后的主谋陈玄白,见一切皆复归平静,心中自是满意。
修士的介入,是对付凡俗琐事最为有效的办法。
陈玄白斡旋有度,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无需忧虑行径暴露。
毕竟仙人之事无常,纵是此刻遣人前去问询那些凡俗家族,亦是一问一个不吱声。
而后,三月过去。
灵桃院落中,幽蓝的地阴之气,灵动游离,源源不断地朝着陈玄白身躯涌去。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息悠长而沉稳,那奔涌的地阴之气戛然而止。
陈玄白微微睁眼,喃喃自语道:“仇魔三魂诀是一门不错的功法,但若修行之人意志不坚、心性不稳,恐极易迷失心智,终致走火入魔。”
陈玄白于这段时间,潜心钻研此功法,并以慧眼于其根基上雕琢改良,将该功法的副作用强压至最低程度。
这仇魔三魂诀,其特性颇为独特,修习此诀,虽会令修士心中仇恨激化,但凭借仇恨,也能反向推动功法修行,使之进展顺遂。
故而,此功法实乃与心怀深仇大恨的修士相得益彰,堪称量身定制。
陈玄白略作沉吟,脑海中旋即浮现出一恰当人选。
“但欲传此功法于人,尚需悉心改良一番,务须杜绝一切可能的意外隐患。”
陈玄白再次运转功法,引动族运与灵桃之气。
时光悠悠,又是半月过去。
仇魔三魂诀终是圆满修缮完毕,陈玄白为这功法设下一层稳固保障,因其融入族运之力,故而此功仅陈家修士可修。
若有族中子弟修行之时,渐趋走火入魔之境,陈玄白即刻便能有所感应,届时他可凭借灵桃之气与族运之力,将其强力镇压。
此功法虽能消弭诸多修行隐患,然于修行之人而言,却也有着别样艰难之处,修行此功不仅要承受加倍的情绪冲击,更需忍受肉身的强烈痛楚。
这已然是他竭尽所能改良的极致,纵过程万般苦痛,却好歹强过彻底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而后他眸光一转,望向那角落之中幽幽的蓝芒气息。
“当下,便该着手处置这地阴之气的难题了。”
修此功法,需持续吸纳地阴之气以为助力。然地阴之气,难以径直取用,非得借助外力相协不可。
陈玄白曾试以鬼离冢所说之法摄取,奈何依此而为,地阴之气的纯度将大幅折损,所以他选择另辟蹊径。
而后他自六窍之中引出一缕幽黑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