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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了口,沈清棠这才欢欢喜喜收下,“既然这样,便多谢了。”

她拿着陶笛去篝火旁坐下,借着火苗的光细细把玩,眉眼间的欢喜全然显露。

到底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一点新奇的小玩意便能引起她的兴致,浑然忘却现下的处境。

“夫人喜欢这等小玩意儿?”

慕容值立在身旁看她,“等回了陈国,孤让人将国中上下各色的陶笛都寻来,送给夫人。”

“好啊!”沈清棠难得应承下来,眉眼弯弯道:“那便先谢过殿下了。”

那陶笛她甚是看重。

日常把玩在手心,入睡也攥在手里。

马车里的日子总是无趣的,沈清棠又不能说话,闲来无事便摸着陶笛上嶙峋的纹路,怔怔发呆。

侍女见她安分,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沈清棠在等一个机会。

很快,这个机会便到来了。

下一个城关有裴琮之派来的人,正拿着画像四处寻人。

沈清棠被侍女藏了起来。

原来这马车里还有暗厢,只消把人藏进去,厢门落下来。外头便是瞧过来,也看不出纰漏。

沈清棠进暗厢的时候很乖巧,宽大的衣袖落下来,遮掩了她手里的陶笛。

事态紧急,侍女也全然忘却。

等到城门的守卫过来查看,只见马车里坐着两个姑娘,细对样貌,皆不是画像上要寻的人。

守卫欲要落帘放行,却听两声“咚咚”自车厢传来,当即警觉回头,“什么声音?”

侍女见多识广,面色如常道:“是我的手肘不留神撞到了车壁。”

她依样敲两声给守卫听,果然是一致的。

守卫不疑有他,摆手放行。

正是此时,陶笛就派上了用场。几声极尖锐的吹笛声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城门口人口纷杂,都是进出的百姓,但因着有守卫把守,俱都安安静静。

是以这一段笛声格外出乎意料且引人注意。

所有人纷纷看了过来。

“什么人?!”

已经离开的守卫厉声呵斥,又再度返了回来。正要撩帘查看,驾车的随从已经提前察觉,趁着众人不备,扬鞭驾马冲了出去。

“快!拦住他们——”

守卫大喊,架不住城门口人多纷杂,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来,两辆可疑的马车俱都闯了城门逃窜出去。

百姓哗然,惊叫嘈杂声迭起。

“关城门——”

城门校尉当机立断,吩咐下去,“快马加鞭,着人去追!”

城防守卫纷纷上马,扬鞭追了出去。

单骑轻便,马车笨重,追上是迟早的事。

经过分岔路,两个侍女将沈清棠从暗厢里拉了出来,强行塞进了慕容值的马车。

两辆马车就此分道扬镳。

追上来的城门守卫也没法子,只得兵分两路去追。

纵马疾驰,马车颠簸得厉害,沈清棠几乎坐不稳,只能勉强扶着车厢撑住身子。

慕容值撩车厢后面的落帘看了一眼,马蹄扬尘,隐隐可见远处驾马追来的守卫。

他落下帘子,转头看沈清棠,一贯平静的脸色略微有些崩塌,话里也暗暗咬牙,“真是小看了裴夫人,眼皮子底下还能给孤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那只惹事的陶笛沈清棠还攥在手里,背脊抵着车厢,满眼警惕看着他。

她哑穴还封着,不能说话。

眼见后面追来的人愈来愈近,驾车的随从在外面询问,“殿下,可要灭口?”

车厢里传来慕容值简短沉稳的吩咐,“动手。”

话音落,随从立即拉缰停车。

车厢里,气氛沉滞。沈清棠虽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却也能从刀兵之声,和间或而起的惨叫闷哼声中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陆续死去。

不过片刻,那随从又在外面禀报,“殿下,已尽数灭口。”

马车重新行驶。

沈清棠手里的陶笛被慕容值夺了去,他拿在手里随意看了两眼,是再普通不过的陶笛。陈梁两国都有的小玩意儿,并不惹人起疑。

于是随手一抛,从荡起的车帘一角扔了出去。

沈清棠顺着那陶笛看过去,眼见得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守卫,身上豁大的几个血口子,瞳孔睁大,死不瞑目。

她心里不由有些胆怯,挪开目光,紧抿着唇垂下眸去。

“怎么,不敢看?”

慕容值将她这一点心虚看进眼里,哼然一笑,“夫人该好好看看的,若不是夫人任性妄为,他们也不会付出了性命。他们可都是因为夫人而死。”

沈清棠抿着生白的唇,没说话。

但其实是她不能说话。

待到了隐蔽落脚处,慕容值解了她的哑穴,她便立即回怼了过去,“他们是因殿下而死,殿下才是杀了他们的罪魁祸首。”

她目光灼灼,万分清醒。

眼下已是数个时辰以后。

慕容值先是叫她这没头没尾的一段话说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应自己先前说的话。

不由失笑,无奈摇摇头,“怪道你们梁国总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孤现下才算是明白了。”

他们已经甩脱了城门守卫的追捕。

但另一辆马车就没有这般幸运,连人带马车俱叫守卫擒住。

那两个侍女誓死不从,负隅顽抗,最后抵抗不住,均咬舌自尽了。

马车里外叫守卫翻了个底朝天。

只翻出来一个包袱,里头是女子的珠钗首饰和金银钱财。其中有个珍珠坠子,本是一对的,现下只余了一个。

裴琮之来得很快。

燕县苦寻不着人,偏又这般巧,在此处发现了慕容值的踪迹。而后,两个人就一同凭空消失了去。

他并不觉得这是凑巧。

快马加鞭,几日不眠不休往边境去,最后在紫荆关有了消息。

那只剩下的珍珠坠子也到了他的手里。

裴琮之看着珍珠坠子,面沉如水。

砚书在底下恭敬说话,“城门校尉说,当时有两辆马车,他们只拦截住了其中一辆,马车里的两个女子都咬舌自尽了,只搜出来了一个包袱,里头便有这个珍珠耳坠。”

“另一辆车呢?”

砚书垂下首去,“杀了追过去的守卫,逃了。”

当时便广发了告示通缉,直到现在,仍是没有消息。

裴琮之听着,沉沉深眸染上浓墨阴戾,冷冷吐出一个名字,“慕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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