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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一向剑拔弩张的雍州局势突然缓和了下来,原因在于北辰国突然退兵了。

院中的桂树香气馥郁,阵阵香风在院中四散沁人心脾。

夕颜在每日晚膳后总习惯了在院中散步,嗅着恬淡的桂香,迎接着新生命的到来。

这日早早用罢晚膳,她如往常一样由夏至搀扶了在院中散步。

突然从宫外急匆匆冲进来一个人,到得跟前她才看清楚,原来是安瑞。

夕颜笑笑,是安瑞呢,已经有多久没见过她了?一向不往来的人,怎么会突然冒失的冲到她这儿来?

想到这里,夕颜手扶着腰身,缓缓迎了上去,脸上挂起了浅浅的笑容。

安瑞抬头望见夕颜,忙上前行礼,夕颜看着她要跪下去,才开了口,“妹妹快别多礼了。”

安瑞依言站直身子,看了夕颜一眼,眼眶便突然红了,“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

夕颜愣了愣,上前扶住安瑞的手,一起往屋里去,“妹妹这是怎么了?”

让她在桌边坐下,夕颜亲自为她倒上一杯桂花茶,清淡的花香和着茶香隐隐散开,让一时情绪有些失控的安瑞定下心来。

她微抿了口热茶,袅袅白烟蒸腾,她看的有些怔忪,夕颜也不催她,自顾自喝着茶等她开口。

“姐姐可知这次新选的秀女皇上已经选了五人了?”安瑞从白雾中抬头,看着夕颜的眼中有隐隐水气。

夕颜摇头,脸上是淡淡的表情。

安瑞一愣,没想到夕颜的反应居然如此冷淡,“桃叶妹妹的表妹秀竹,被皇上册封为贵人,赐住灵秀宫。”

夕颜仍是淡淡的笑,看她一眼,端起茶杯沾湿红唇,开口说道:“皇上充实后宫,这是很平常的事。”

安瑞突然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抬高了声调,“你都不介意的吗?毕竟她们是来跟你分宠的。”

“是你的终归是你的,急也急不来,”夕颜不看她,闲闲的回话。

安瑞被她的话堵住,一时也反驳不了。

夕颜瞥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妹妹在宫中时日也不短,理应知道后宫中从来都没有专宠可言,对后宫里的一切也早该适应了,为何今日会如此激动?”

“桃叶居然纵容秀竹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安瑞气冲冲的说道。

“皇上已经临幸过秀竹了?”夕颜突然问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夕颜的心紧紧缩了下,一道细细的痛楚从心底蔓延上来,丝丝的麻木,像有根冰冷的针在刺着。

夕颜点点头,站起身,蹒跚着向榻上去,安瑞看了连忙说道:“姐姐,我不甘看到桃叶姐妹专宠,这宫里就只有你能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你要我怎么帮你?”

“让我搬来禧月宫,我们两人联手。”安瑞抬起头,急切的双眼盯住夕颜的脸,一副自得的神情。

没来由的,夕颜泛起一阵心火,神情也倦怠下来,她不想管这些事

夕颜疲累的摆摆手,靠在榻上,“这宫里主理六宫的是皇后,这些事都由皇后说了算,你要找人帮忙该找皇后娘娘。”

夕颜大着肚子不好侍寝,安瑞原想着,在这个时候她向夕颜示好,搬到禧月宫住的话,就能得到皇帝的临幸,到时她们两人联手,一定能与桃叶秀竹抗衡,过了那么久半红不黑的日子,她不想再被人压制了。

无奈夕颜对她的提议毫无兴趣,她愤恨的站起身,瞪着夕颜,狠狠的说:“你不答应我的提议,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夕颜没有理她,只静静的阖上双眼。

安瑞见夕颜不理她,恨的一跺脚,转身冲出禧月宫。

待她出了禧月宫,夕颜才又睁开了双眼,不是不明白安瑞的用意,新的一批秀女入选,对她们是一个威胁,安瑞提出搬来禧月宫,说到底还是在为她自己打算。

如果她聪明一点,确实应该接受安瑞的提议。

可是她就是不愿意,她承认自己自私,自私的想要将皇帝独占,自私的想要禧月宫成为只有他们两人的禧月宫,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的地方。

曾经一直以为心高气傲的安瑞,曾几何时,也变成围着皇帝耍心眼的人了。

夕颜一时想的入神,未注意皇帝几时悄悄的进了门,看她愣愣的出神,也不说话,坐在桌边看着她。

帘外,秋海棠点点落红,堕入黑泥,满地血一般的颜色。

天一点点暗下来,夏至进来掌灯,见皇帝不声不响做在桌边吓了一跳,忙下跪行礼。

夏至的动作惊动了夕颜,回头见皇帝,忙起身上前。

皇帝看着夕颜,眼神陌生疏离,等夏至退出后,才缓缓踱到夕颜面前,低头盯着她看。

“怎么了?”被他看的心中不安,夕颜微微别过头。

“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欺骗过我?”皇帝突然用两指捏住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

夕颜注视着他深邃的双眼,久久的,直到见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才缓缓摇头。

“从来没有吗?”皇帝似是不信,又补上一句。

夕颜不语,却也不再看她,倔强的转过头。

“好,很好,那我来问你,司徒先生为何去广晋王府?为何他才去了广晋王府,北辰国便撤军了?这些你都不知道?”皇帝收了手,冷哼一声,扭头在榻上坐下,便冷冷看着她不再说话。

夕颜僵了一僵,上前走到皇帝身前,扶着软榻缓缓跪下。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生生忍下,看她跪在自己面前。

“回皇上,司徒先生之所以去广晋王府,是因为臣妾听说王爷病了,一时担心才让先生去看看。至于北辰国撤军的事,臣妾不知,这难道不算一件好事吗?”

“好事?”皇帝从眼角瞥她一眼,“我倒是不知道,只要他广晋王一句话,北辰国就撤军,这算好事?”

夕颜低垂着头,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皇帝认真看着她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跪在他面前,硕大的肚子累的她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见她跪的如此辛苦终究不忍。

“你先起来吧,地上湿气重,我且信你这回。”说罢皇帝长长叹了口气,伸手将夕颜扶了起来。

夕颜不敢看他,始终低垂着头。

“后宫不可参与朝政你是知道的,”皇帝松开她的手,踱步到窗前,秋风阵阵,鼻息间又是那股熟悉的桂花清香,让他身心皆放松了下来,“希望你没让我失望。”

夕颜向他福了福,口中低低的道:“不敢。”

皇帝的眉眼间是淡然的笑,望着夕颜,缓缓伸出手,“过来我身边。”

夕颜依言上前,皇帝将她拢在胸口,言语中皆是霸道的温柔,“你乖乖的在我的身边,不许再有别的念头,好好安心养胎。”

夕颜靠在他心口,听到他沉稳规律的心跳,点点头。

秋雨无声无息洒落,淅淅沥沥,淋湿檐上青瓦,屋子里的沉息香丝丝缕缕,萦绕鼻息,淡淡的如一匹滑手的丝绸,空气霎时间沉寂下来,似平静的湖面,缓缓的一点点归于宁静。

夕颜被皇帝搂住,全身的重量都依靠着他,眼皮沉重,睡意慢慢袭来。

却似乎隐隐听到皇帝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待要仔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满天细密的雨声。

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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