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是残曲。”
“我新谱的曲子，还未能完成。”
“等哪天完成了，我再来听。”
“等到那天，玉书一定亲手为陛下弹奏。”
……
“我记得这首曲子你不是完成了吗？”
“是完成了。所以才不能弹下去。”
“为何？”
“他与你不同，他是懂琴之人。”
……
客栈之内，楚无天缓缓睁开双眼。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杀了玉书和玄锋。
她们二人在他兵败之前一直被关押在金陵城的秘牢之中，直到他败于大成，两人才得以脱困。
在他的记忆当中，他曾无数次进入秘牢，或是审讯，或是闲谈，有时则只是为了去听听琴曲。
玉书的嘴很严，在那座监牢里，他没能套出多少线索，只是借着一些细枝末节推测出了部分信息。
玉书出身高门大户，似乎是做官人家，她的琴棋书画和风骨涵养便是在那时打定了基础。
只是后来因故生变，许是被屠灭了满门，自此流落江湖，最后入了隐杀殿，成了名为玉书的刺客。
她被谁屠了满门？
此事与他有何关系？
可是父亲当年留下的血债？
楚无天曾经多次回忆，但在他的记忆中，大成一统天下之后，皇室忌惮南楚，楚平寰也便极少兴兵了，也并不曾做过屠灭谁家满门的事情。
但玉书若是在那之前被楚平寰屠戮的六国旧人，那又怎会为大成卖命来刺杀他呢？
想不通，楚无天想不通。
但他心中其实并未多么在意那件事情。
他不过是将此作为忙碌烦忧之中的调剂罢了。
他一直都明白，玉书的那首曲子之中，隐藏着玉书真正的秘密。
但是如今，他重新回忆，借着玄锋的因果之线，他恍然明白。
那首曲子，原来玉书早已完成，只是不愿对他弹奏。
楚无天回忆起借着琴曲他所看到的那个仰头看他的女子，面容模糊，却分明与玉书有几分相似，先是稍小一些的她。
而她的眼神……
楚无天没能看清，玉书的琴曲也断在此处。
他有些疲惫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他终于确信了一件事情。
在他自己的记忆当中，不需要借助他人的因果之线帮助，便有着关于玉书身世的关键。
曾经玉书在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为他弹奏过完整的那一曲。
只是，在那个最为关键的那个时候，他心绪繁杂，明明玉书已经尽数坦白，他因却为心中千头万绪，竟然没有听进去，只当做是耳边杂音。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借助粘因续果，让自己重新回到那时，听清楚玉书当时究竟说了什么！
但是不是此刻，他刚刚从因果之线中脱身，此刻强行进入，只怕又会让自己被困于其中，走火入魔。
想起进入回忆之前的那一条匕首似的属于玄锋的因果之线，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因为他的重生，上一世所有人的因果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楚无天感到肩头一沉，他伸出手去，在空中轻轻一挥，果然看见无数的因果之线随着这一掌尽数飘荡起来。
原本需要借助神兵利器才能稍稍伤上几分的因果之线，现在的他似乎轻轻松松就能扯断！
门外，客栈内似乎突然喧嚣了起来。
楚无天皱了皱眉，向外走去。
客栈一楼，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和四五个穿着衙役衣服的男人正将门口堵住，一个看上去快二十岁的青年站在众人之间，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公子，我亲眼所见，那女人就是进了这家客栈！”一个家丁对着那青年说道。
公子哥面色不善，四处看着客栈内的陈设，将其中的众人视若无物：“那还等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把她找出来！”
“是！”
衙役和家丁们听令，顿时在客栈内四处翻找起来。
“全都给我好好找！抓到了人，本少爷重重有赏！要是找不到，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那少爷叫嚣着坐在客栈中间。
一时之间，客栈内鸡飞狗跳，家丁和衙役四处搜寻，将原本的客人赶到角落，众人碍于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也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
客栈的伙计忙把掌柜的请来，但掌柜的一看那少爷的模样，却也只能立马堆上了笑脸。
“哎呀！胡少爷您怎么来了！贵客啊！贵客！”掌柜的恭恭敬敬地笑脸相迎。
胡少爷看都不看他一眼：“滚开！别碍本少爷的眼！”
“少爷，我，草民是这家客栈的掌柜……”那掌柜的低声下气道。
胡少爷终于瞥了他一眼：“哦？那我问你，今天你们客栈里头有没有一对姐弟来住店？”
那掌柜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赶忙看向自己身后的伙计。
“掌柜的，没有啊。”小伙计胆战心惊地说道。
那掌柜的赶紧顺着自家伙计的话说道：“少爷，你看，没有啊，是不是……”
“嗯？”胡少爷沉了脸色，“我的人亲眼看见那两人进了你的客栈，你跟我说没有？你想包庇他们，想跟我去衙门？”
“不不不不不不！”那掌柜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哦，那还不滚？”胡少爷一抬下巴。
“是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滚！”
掌柜的又气又怒，但哪里敢发作？
他赔着笑退到一边，不敢再上前说话了。
楚无天站在二楼，靠在栏杆之上，很是无聊地看着一楼的情况。
那些家丁和衙役将一楼搜完，开始向着楼上走去，准备一间间客房的寻找。
高茂几人已经出来，就站在楚无天身后，等着世子的命令。
楚无天并不着急，他喜欢看热闹，但不喜欢自己当热闹。
怎么就没个人出来行侠仗义呢？
楚无天十分苦恼。
门外，婉月正带着七上八下和十两从外面回来。
她给十两置办了几身新衣服，自己和七上八下也都买了不少东西，正提着大包小包准备进门，却被守在门口的几个家丁拦住。
十两显然被婉月精心打扮过，还换了个发型，编了看上去颇为乖巧的辫子，身上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英气被掩盖了三分，显得温顺了许多，有了几分丫鬟的模样了。
“你们是什么人？”婉月皱眉问道。
没等几个家丁回答，客栈里面的胡少爷就注意到了门口的情况，只是一眼扫过，就被婉月和七上八下给吸引住了目光。
他收起了翘着的二郎腿，喊道：“放她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