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天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被这无数因果纠缠住了，若是那一个浪潮拍打下来，他或许就真的要在这无边无尽的因果之海里彻底沉沦下去了。
他放空身心，仿佛从山崖之上跌落，想要跌出这个属于因果的世界。
但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的因果之线正在拉扯着他，将他四肢缠住，令他无法动弹。
他奋力挣扎，却仿佛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面对无数纠缠着他的黑白色线条，竟然无能为力。
他像是被落入蜘蛛网里的小虫，只能等待着被无数的线条缠住，最后化作虚无。
剑意凛然，沈眉手中的长剑光芒大盛，在她的身后化出九九八十一柄剑光璀璨的长剑，将周遭所有的因果之线尽数斩开逼退。
她落在楚无天的身边，一掌将楚无天推出了这个世界。
楚无天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旁，婉月、高茂、徐攀等人围了一圈。
“世子！你可算醒了，吓死我来了！”婉月掉着眼泪抱住他。
徐攀一直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之上，此刻亦是松了一口气：“世子，你身体可有感觉不适？”
沈眉的声音在一时无措的楚无天耳边响起：“你昏迷了一个下午，他们在傍晚入住客栈之时才发现你始终叫不醒。如今已经半个多时辰了。”
楚无天也感到几分心有余悸。
天人九剑果然不是那般容易练就的，一个不小心甚至会走火入魔！
“我没事，只是最近有些累了。”楚无天露出一个不甚在意的微笑，“行了，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们担心成这样。去吧去吧，都散了都散了。”
“世子，你真的……”婉月仍不放心。
楚无天掩饰住自己的后怕，随口道：“我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不必担心。”
徐攀刚想说话，却被楚无天堵在嘴里：“徐叔，我离开南楚，有些水土不服，我们明日先在这里休息一日，再做打算。”
“遵命！”徐攀连忙说道。
他自己也算是粗通医术，刚才也请来了本地不少名医，却都不曾诊断出病因。
虽然楚无天自己不甚在意，但他作为楚平寰派给楚无天的管家却不能那般大意。
楚无天自己说要休息一日，他自然高兴。
正好可以趁着这一日时间，好好看看世子的身体情况。
楚无天却不是这般想的，他只是打算请沈眉帮他护法，借着明日在客栈休息的机会，将因果之剑锤炼一番，看看能够一举将因果之剑练至小成，然后一鼓作气寻到那个最关键的记忆节点！
毕竟在马车之上过于颠簸，并不适合全心全意地修炼。
命婉月将晚饭送到房内，他难得细嚼慢咽了一回。
等到吃完，让人收拾完毕，楚无天将所有人都赶出门去，他的身后，沈眉的身影渐渐被勾勒出来。
“眉姨，天人九剑的修炼都这般凶险离奇吗？”楚无天此刻才将心中的后怕表现出来。
沈眉微微颔首：“小姐曾说过，天人九剑并非剑道，实乃仙道神术，非常人所能想象，亦非常人所能参悟修行。”
“的确非常人所能想象。”楚无天想起之前那充斥天地无边无涯的因果之线，心有余悸。
“因果之剑本就是九剑之中最为玄奇深奥的那一剑，不仅晦涩难学，也凶险至极。”沈眉道，“小姐曾说，因果之剑本与剑道无干，不过是仙人将天地至理融入剑道之中，得以窥见世间真实之一斑。”
“的确。”楚无天深以为然，他在因果之中所见破碎繁杂，但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在他所未能参悟的那些片段之中，似乎真的隐藏着某种真实。
沈眉道：“小主人还要修炼吗？小眉守在小主人身边，不会让小主人出事的。”
“嗯，全靠你了眉姨。”楚无天说着，再度盘膝而坐。
这一次他不敢冒进，没有跟之前一般攀援着因果之线溯回过往，反而只是宁心静气，抱元守一，开始从最细微处观察起自己周围的因果之线。
沈眉的他不敢轻易窥探，一个人的因果与他的身份、经历和修为都息息相关，以他如今的修为，还是应当找些较为容易观察参悟的。
至于他自己的因果之线，楚无天更是根本不敢直视。
两世因果交缠，他想要注视，根本坚持不了几秒。
他的目光落在了隔壁的房间之中，婉月和十两就住在那里。
在楚无天的眼中，墙壁早已消失不见，婉月和十两的身影也化作无数交缠在一起的黑白色因果之线。
因果之线上有着独属于主人的气息，他没有选择婉月的，而是全神贯注地观察起其中属于十两的因果之线。
十两年纪尚小，经历不多，且没什么修为，身份并不贵重，用来给此刻的楚无天练手，再合适不过了。
非常简单的线条，其中隐藏最深的两条是父母与她相连的因果，这代表着她的诞生。
对于任何人来说，代表着生命诞生，与父母直接相连。
上一世他对于这两条初始因果参悟最多，因为若要杀人，斩断这两条因果是最简单的方法。
除去这两条最为重要的初始因果，十两身上还有两条因果格外引人注目。
一条与楚无天自身相连，他不敢继续深究，转而去窥探另一条未知的因果之线。
那一条因果之线漆黑如墨，带着几分尖锐锋利的杀气，还有浓重的恐惧和恨意！
那应当是隐杀殿与十两相连的因果。
楚无天心中了然。
他此前果然小觑了粘因续果啊，借助因果之线的联系，他甚至可以轻易看穿一个人的诸多联系，进而洞察她的全部！
如果他能早一些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当年他就不会被那个贱人蒙蔽，以致于最终功亏一篑！
周遭的色彩随着楚无天情绪的波动在迅速回归，之前无比清晰的因果之线骤然变得模糊起来。
楚无天赶忙稳住心神，将适才的所想尽数逐出脑海。
也就是因着刚刚的心神动荡，他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的因果之线中有什么似乎与十两身上的因果之线遥遥呼应着。
他心底疑惑，并不刻意去寻找，而是屏气凝神，靠着那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去悟，去摸索，去体会。
他感觉到了！
在他的所有因果之线里，有一条纤细如丝，却冰寒刺骨，杀意凛然的线仿佛一柄寒冰打造的匕首一般，从繁杂无序的线条之中刺出，与十两身上的众多因果之线遥相呼应。
楚无天顿时愣住，那匕首一样的因果之线不是他的，也不是十两的，而是上一世那个与玉书并称的玄锋的！
玄锋与十两，她们本来应当是一个人啊！
楚无天心底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是因为我的重生，上一世所有人的因果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伸出手去，将那柄匕首握住。
实际上是他的无数因果之线延伸出去，与玄锋的因果之线缠在了一起。
这一次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
不需要面对那无边无际的因果之海，借着这把匕首，他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