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巴雪山 第1章 初识

作者:逆温层 分类: 更新时间:2024-04-11 01:4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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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并不是什么登山爱好者,只要看看那些刚刚采购的崭新装备就可以知道了。登山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种应对春节的方式,因为春节对我来说已经不存在什么节日的意义了,甚至连字面的意思都是那么空洞,春节是一个我必须面对的难题。

我的工作是软件开发,这种工作如果不能适应经常性的加班是没有办法坚持下来的。虽然忙碌,但每个项目完成之后还是有时间放松一下,喝上一杯的。疫情爆发后,本来以为居家工作会变得轻松一些,没想到随之而来的是数也数不清的电话会议,经常是电脑在一个会上,手机在另一个会上。天天都会有莫名的微信群突然出现,每个群里的红点、每个@我的信息都需要点击与回复,每个员工、每位领导、每个团队似乎都在以此来刷新存在感并证明自身对于公司的价值所在。曾经那些整块属于自己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却是连续的,不被打扰的。现在连这些也被微信和各种线上会议吞噬了,即使还拥有私密的物理房间来安放身体,却失去了自由的时空,令精神变得疲惫不堪。

去年春节因为疫情再度爆发,哪也没能去成。突然面对大把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就像将一个饥饿的人放在一桌大餐前,令我手足无措。似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又不知道哪个重要哪个需要先做。平时幻想要做的事情一旦面对充裕的时间就立刻失去了意义,从什么都想做到什么都不做的转换是无痕的瞬间,春节就这样被我杀死掉了。

荷尔蒙和工作是一对奇怪的伴侣,有的人工作越忙、压力越大,荷尔蒙就越强烈,让人搞不清孰因孰果。我恰恰相反,工作吸收了我仅存的荷尔蒙,这一点可以从同事看我的眼神中证明,在他们的眼中我一定是个无趣与乏味的工作狂,也许还有其他的印象,但肯定不会有什么积极的优点。我想做一些和工作完全不同或者是相反的事情,与其说是为了改变同事对我的看法,倒不如说是因为我察觉到了自己正在发生的某种变化,这种变化一旦被察觉就开始自我长大,而其可能带来的未知领域让我感到恐惧。在春节去爬一座雪山的计划就这样决定了,至于和工作有多大不同甚至相反我也没有研究过,况且登山其实比工作更加辛苦和单调,但我就是在一瞬间选择了它。

机场已经很久没去过了,本来会以为应该有些小兴奋,但都到了机场也没有提起任何兴趣。去丽江的飞机上乘客还是蛮多的,不知道是不是和减少了航班有关系。即使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到大家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使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格格不入,我不停地提醒自己这是休假不是出差。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来,系好安全带,将手机处于飞行模式,飞机还没有起飞,我已经在朝阳下睡着了。

睁开眼的时候,飞机正在下降,上午耀眼的阳光洒在丽江之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新城和狮子山,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点心里那稍微萌芽的兴奋感,虽然只有一点但也足以令我唏嘘不已。

今天的落脚点是狮子山上的一家不算小的客栈,和来自于浙江的客栈老板寒暄后,我走上二楼的房间,放下巨大的背包,径直从房间来到阳台。阳台不大,两把藤椅,还有一盏小圆桌,栏杆旁是两盆盛开的鲜花,我坐了下来,把脚搭在栏杆上,阳台下是鳞次栉比的灰色的瓦顶,远处玉龙雪山在阳光下闪现着耀眼的光芒。

丽江的温度并不比BJ高多少,但地处高原,刺眼的阳光将古城照得暖洋洋的。记得上次来丽江还是10年前公司组织的活动,古城的夜晚用灯火辉煌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各个街道都是游客如织,纳西特有的腊排骨火锅吸引着每个初到古城的年轻人,有浅吟低唱的清吧,也有悦动十足、激情四射的酒吧,白天找一间邻水的茶馆,要上一杯温暖的红茶,聆听着淡淡飘来的音乐。

持续两年的疫情已经无情地摧毁了这里往日的繁华,刚刚进入古城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了冷清的街道,大门紧闭的咖啡馆,无人喝彩的纸伞独自在半空摇摆。高原的阳光依然灿烂,古城除了还保存着外在的形式,其他不可言状的东西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晚上六点,我按约定来到一家西餐厅,餐厅挨着河边,临街的玻璃窗上贴着五颜六色的中英文单词,窗台下面紧密的摆放着盛开的盆花,门口立着的台柱上固定着任游客可以翻阅的菜谱。餐厅内部属于简约式装修,以白灰色为主基调,只有中间的白色的长方桌旁坐有客人,2女2男。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耽误各位时间了”,我楫着手对大家道歉道。“时间刚刚好,你没有迟到,是我们到早了”,高个子年轻人主动站起来迎我,并请我做到他的右手边,对面是两个女孩子。“好在各位的航班都没有发生异常,在疫情下也实在是不容易了。现在大家都到齐了,在吃饭前我们要先做一个活动。虽然我们都已经在微信群里聊过了,但之前沟通的都是登山的具体事宜。别的领队怎么样我不管,但在我看来登山并不是简单的体育运动,它也是一种合作与交往,是一种团体行为。既然大家为了同一个目的聚在这里,为了能更好地完成我们的旅程,尤其是为了各位的安全,我们需要充分地了解、信任与合作。所以我们需要互相认识一下,大家在前期咨询的时候都对我已经很了解了,下面就请各位介绍一下自己吧。”看来这个高个子就是我们的领队“爱上雪山”了,说起话来还蛮有条理的。“我们按照女士优先的顺序,竹林、蓝海你们两位谁先开始呢?”

对面的两位女孩互相谦让了一下,然后由穿着红登山服的姑娘首先开场了。“我就是群里问题最多的那个竹林,我叫林鸿巧,鸿雁的鸿,巧妙的巧”,她说话的时候并不像表面展现出来的那样腼腆,“我来自上海,在一家外贸企业上班。”“那你具体做什么工作呢?”爱上雪山插话问,其实根本不用他问,林鸿巧有着极强的展现自己的欲望。“我是做业务的,就是和国外客户谈合同,安排样品、敲定价格交货期等等。说实话,前年疫情爆发的时候,我还担心会丢了工作呢。因为都停工了,无货可供呀。但等到了4月,陆续复工复产了,生意又有了转机。更没想到的是后来国外也有了疫情,这一下厉害了,中国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本来给东南亚的订单也转到了我们这里。记得我老板当时还说‘我认为这个生意不可持续,你想啊,国外疫情爆发,大家都不工作,哪还有钱买东西呀’,我一想也对啊。但我不在乎,赚一天钱是一天。结果生意一发不可收拾,国外好像有源源不断的购买力,我老板天天笑得合不拢嘴,再后来集装箱的价格开始跟着上涨,你们知道吗,现在到美西的集装箱价格已经涨了10倍,还不一定订得上。生意好了,我们也就没时间休假了。最近航运依然紧张,很难发出货,我就趁机来云南登个雪山,在这方面我也没什么经验,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有一种特殊的光芒,我一时难以描述,但似曾相识,应该就是那种对未来充满乐观和希望所应该表现出来的光芒,一种拥有全世界的自信的光芒。

“讲得非常好,听得出来你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的姑娘。下面该蓝海了,”爱上雪山作为主持人和领队很有经验,没有多余的评价和总结,只是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

叫蓝海的女孩子个子比较高,收腰的羽绒服显出匀称的身材。“我叫胡海怡,来自杭州。我在一家监控设备公司上班,但我不是做技术的,我是做HR的,主要的工作就是设计各种绩效考核。”胡海怡不太善于表达或者是不太愿意表达,主持人该发挥作用了,“你身材这么好,是不是一直在锻炼啊?”“嗯,我跑半马。”“那你可是高手呀,在西湖边跑的感觉一定很棒吧,你肯定可以成功登顶的。”林鸿巧插嘴夸赞道。胡海怡微微笑了一下,“我之前登过四姑娘山的三峰,这次来主要是因为看过一段视频,视频是在哈巴雪山拍的,在哈巴雪山可以看到梅里和亚丁,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这就是我此次来的原因。”

“我也看过那个视频,不知道我们这回能不能看到梅里和亚丁?”灰色冲锋衣的男子接过话题。爱上雪山回答说:“那需要看天气,你们说的那个视频是秋天拍的,我查了一下天气,未来几天可能有雪,但山上的天气谁也说不准,装甲兵,该你介绍自己了。”

“好的。我叫周学军,一听这名字你们都能猜到我的年龄了吧。我从广州来,但我其实是湖南人,毕业后就留在广州了。我做的是装修工程,给企业装修。到我这个年龄,上有老下有小,也是蛮有压力的。我从小就喜欢爬山,我们湖南那儿没什么高山,但我就是愿意爬。以前我也从来不锻炼,直到3年前我老婆硬拉着我去体检,结果一出来我就傻眼了,所有指标都高。那次是真的把我吓到了,从此我就开始跑步,刚才蓝海说的半马我没跑过,但现在每天不跑10公里,就浑身难受。本来我约了一个中学同学一起来的,但他那个城市疫情又起来了,就只有我一个人来了。估计这个队里我年龄最大,大家可以叫我周哥。今天的晚饭我来请,大家别客气哈。”

真没想到周哥有40多岁,他看起来也就30多岁的样子,非常和蔼,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周哥结束了介绍,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到了我的身上,我也等着爱上雪山的引领。

“那剩下的就是准时到达餐厅的飞狐喽。”

“咳咳”我清了一下嗓子,“我叫王树泽,来自BJ,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哦。”林鸿巧不自主地发出一声感叹。我继续说下去,“我是搞软件的,也就是社会上所说的程序猿,工作嘛算是非常辛苦,但也不至于996。我来登山比较随意,有了想法就来了。”

“完了?”爱上雪山露出略带诧异的目光看着我,弄得我觉得有必要再说几句。“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利用每个假期出去玩,五岳我都爬过,黄山也爬过。但工作以后就再也没爬过山了,我来登山可能是要找回上学时的感觉吧,也可能想体验一下很多人都在说的登上一座雪山所带来的冲击。对对,就是这样的。”我坐了下来,脸有些热。我自己都对刚才所说的话感到惊讶,那些语句没有经过大脑就直接蹦了出来,我真的是要找回上大学的我吗?可是上大学的我又是什么样呢?我真的在乎别人所描绘出的登雪山的感觉和体验吗?这些横空出世的话语又反过来影响了我那摇摆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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