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长街，喧闹的人群如流水般倾泻而过。
曹年躺倒在十字街口看着人群来来往往，小晟已然不知所踪，而周遭的乞丐看到他面前摆放着的白纸后也骂骂咧咧地离开这个街口。
“家自扬州，流亡跋涉数千里来到凉州，望各位少爷小姐行个方便。”
乞丐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丧心病狂的来抢生意。
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听着一声声铜币落进碗中的轻脆响动，曹年埋在衣衫中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说到底他也是先前活过二十余年的，一点小小的乞讨技巧怎么也记下来了。
直到周遭的声音渐渐如落幕般散去，眼见着便到了正午时间，曹年才重新站起来跺了会腿后将手伸出衣袖拾起白纸，愣是吓得旁边卖包子铺的大爷停住了手中的活计。
“怎么回事？乞讨的熟练度怎么也不增长了？”
包子铺上蒸腾的热气中曹年隐约看见了自己的乞讨熟练度停在了99的字样后再无前进。
他不禁有些恍惚，自己这三个月来的努力真的有效吗？
正在他怔神间，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男孩冲到了他的面前，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后直接从其中掏出了他今天乞讨所得的十几个铜币。
随即一溜烟地消失在了拐角。
“卧槽？”凉州城热闹的十字街口上响起了一声旁人都听不懂的呼号。
奔跑在偌大的凉州城中，白色的高墙一眼望不到尽头，鳞次栉比的商铺分布在两旁。
长街上穿梭的人流中，曹年奔跑追逐着那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孩子，孩子因为身形矮小如游鱼般在人流间跑动着，而曹年则只能生生挤开摩肩接踵的人群。
“站住！”
高悬的太阳下，街上热闹的叫卖和短促的叫喊交相响起，还有从大宅院中窜出的点点交谈。
曹年奔跑的同时捂着头，眼前的视野有些模糊，这是他发病前的征兆。他咬着牙甩了甩头，那十几枚铜币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吃食，还关系着乞讨不利的镖局兄弟们的肚子。
撞飞的草筐，跳起的野狗，从墙边落下的瓦片，曹年说到底是练家子的，即便是发病也立刻追上了奔跑着的少年，一声闷哼响起。
曹年抬脚直接将男孩踹到了白墙上，而后拧住了对方的胳膊。
“小鬼，谁教你的抢劫？”曹年恶狠狠地咬牙道。
“和你无关。”男孩死死抓住手中的铜币，即便是指甲抠出了鲜血也不松开半分。
曹年还想动手，顿时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而后躺在了地面上。
……
当曹年回过神时，自己躺在了凉州城东的老城隍庙中，外面已是夜色浓郁，面前是一个老人枯瘦的面庞和那个抢钱男孩红着的眼圈与脸庞。
“你醒了？咳咳。”老人沙哑着嗓音对他轻声问道。
曹年并没有理会，而是反手一个跃挺架住了脸上留着一个巴掌印的少年。
“钱呢？”
男孩死死地盯着他，面色平静。
老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伸出颤颤巍巍的手，上面一文不落地躺着他的十几个铜币。
“爷爷！”原本面色平静的男孩惊呼了起来。
“闭嘴，滚去庙前面跪着！咳咳咳！”老人竭力扬起了语调，说了不过一句话就似乎力竭地猛烈咳嗽了起来。
男孩默默地穿过红色的破布，一言不发地走了。
老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盖着自己的肚子，一言不发。
曹年这才打量起了对方，一样的破布烂衫，还有那熟悉的破碗摆在对方的身旁。
“前辈。”曹年轻声喊了一句。
老人无声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说：“什么前辈，都是行乞哪有贵贱？叫我老邓就行。”
说完后，老人的手局促地在破衫上擦了擦说：“今天是小言的不对，他怎么也不该抢你的钱……我已经罚过他了，你大人有大量……”
而后默默掏出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看得出来保护的很好，干干净净。
曹年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老人开口道：“您，病了？”
此前在医院呆了足足数个月的他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此刻老人出气远比进气多，只怕已命不久矣了。
老邓局促地笑了笑，摆摆手说：“小病，小病，不打紧，明个儿这孩子还等着我带他去买包子吃呢！”
曹年攥紧了手中的铜币，看着面前的老人，两个人久久无言。
“这孩子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这病我自己清楚。今个儿还给你闹出这档子事来，怪我没教好他了。”老人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而庙前随之传来了叮当的响动。
老邓顿了半晌后说：“我认识你，有本事的，最近他们都在传你的乞讨技巧。不错！”
老邓拍了拍他的肩膀。
曹年有些羞涩，连忙说：“没有没有，都是一样的行乞，哪有什么技巧的高下。”
老人咳得愈发厉害，连双唇都在微微颤抖着，硬是扭过头将鲜血吐在了一旁斑驳的红柱旁边。而后闭着眼摇头向曹年说：“我行了半辈子的乞，就梦着能有一份照身贴做些正经事。”
说完颤颤巍巍从身后掏出了一张照身贴，轻轻地抚摸着。
“结果到老了才拿到，发现自己……咳咳，啥也不会。”
“照身贴金贵，花了我足足十两的纹银，也花了我半辈子的时间。”老人抓住了曹年的手，将照身贴放在了他的手上。
“您这是……”曹年连忙推诿，心道不好。
“我就想求你一件事。”老人咳嗽身盖过了庙前叮当的响声，“你拿着这照身贴，帮我照顾小言一年。只要一年，这十两的照身贴就是你的了。”
曹年手一顿，照顾一个十二三岁男孩一年就能换来十两纹银的照身贴，是多少黑户的梦想。
一年，最多也就是几百铜钱的事了吧！连一两纹银都抵不上。
老人的眼皮渐渐耷拉了下来说：“不要行一辈子的乞，老了还和我一样，没个一儿半女，只能捡个小孩来给自己送终……他们敬我，才有了这么个破庙容身。”
“但小言真的不错的。”老人的喉头涌动，像是有口痰不上不下，“懂礼貌，有脑子，不该就这么下去的。”
“你也是……”
“乞讨到最后，谁不期望一个安家落户啊！”
老人抓着他的手渐渐滑落，庙前传来灯盏落地的声音，被唤作小言的男孩掀开了红色的破布障。
“爷爷！”
……
第二天，曹年掏出了前一日讨来的十几个铜钱，为老人买了一床简单的草席。
破庙中灯火摇曳，丝毫不知无人将再为其添上灯油。
曹年牵着邓言站在小土坡旁，无言中咬了一口老人给的苹果，而后听见耳边传来了轻响。
【乞讨】
【100/100】
【解锁能力：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