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翳的天色映入眼眸，我醒了。
“嘟……嘟……嘟……”手机不知疲倦地响着，我侧腰起身，昏昏沉沉地触开屏幕。
五十六条未读消息，六条未接来电记录。
“喂？”我回拨过去，“你在哪？我睡过头了。”
那头传来一个嗔怒的声音。
“我差点就去报警了！你在干嘛，你的家里也没人！”她怒气冲冲的责问里，还混有几声啜泣。
我打量一遍四周的环境，深呼吸一口气：“你可能不太信，我好像，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一晚。”
“啊？！”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这么神经大条了，能在路上睡着？”
“我先找找外套，有点冷……”
“快报位置，我来找你，大秋天的在外面睡觉，多半会感冒。”她用母亲训斥小孩般的语气催促着。
“秋……秋天？”我捡起外套的手愣在半空。
“你是不是睡傻了？”
“没，当我没说，可能是因为我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梦。”我拍去外套上的灰尘，沧桑地披在自己身上。
如此真实的梦境，我都说不清到底哪一边才是虚幻。
“你到我家楼下吧，我很快就回去。”我匆忙摁下挂断键，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上街道。
一个小孩回身远远地指着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人类一样，兴高采烈地向家长分享她的判断。
我笑了笑，这才是正常的生活气息。
但是，如果呢，如果之前的梦才是真正的世界，我本来要和她来一场汗水挥洒的夏日游，却因为某种世界之外的扰动，我来到了这个世界线。
一个以秋天的长椅，作为剧本开端的世界。
我摇了摇头，去想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除了消磨时光也别无它用，不妨专注眼下，想想怎么补救这剩下的半天。
“你！”我来到了公寓外，她一个箭步就逼近到我的跟前。
“别，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昨晚回家路上太困了。”我推开她威胁的小肉拳，一脸无辜地解锁门禁。
“好嘛，你是想说，我就在摩天轮上抱了你一会，你就开始犯困是么？”她阴阳怪气地跟在身后。
“我感冒了，你是在欺负病人。”
“真的吗？我怎么看你的嗓音好好的，脸色也挺正常。”她从后面凑上来，边走边端详我的侧脸。
我转头过去，正好对上她憋笑的眼睛。
“你不是还在生气么。”
“你凌乱的样子……有点点搞笑。”她捂嘴偷乐，“你去洗澡吧，我去你的书房逛逛。”
水流冲开发梢的时候，我甚至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有些模糊，模糊到连上一次洗澡的时间都无法想起。
浴室的热气散去，我换上晾干的衬衫走出卫生间。
“嗯？”
“嗯……？”
她鬼鬼祟祟地从我书房里踮脚出来，刚好撞上出浴的我。
“你好快。”她尴尬地撇过头去。
“你好可爱。”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种油腻表述。”她红着脸瞪我。
“还好，你做贼心虚的样子的确很可爱。”我绕过她挤进门内，但书房里并没有显眼的变化。“所以你偷偷干了什么，说吧。”
“就不！”她把我抓出来，“砰”的一声关上书房的门。
我被强行按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打开了电视，尽管我从来只把这吵闹的电器“盒子”当作装饰品。
“看电视吧，还是这个有意思一点。”她故意撺掇我远离书房，掩饰得未免有些刻意。
“可是我从来不看电……”我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我看见了列表里的播放单。
那是我曾看过的动漫和电影。
“为什么？”我的小声嘀咕淹没在音声中，我从来不记得我家的电视是网络电视，也从未在上面点播过。
熟悉的画面接连闪过，一幕幕遥远的记忆自过往袭来，我在呆愕中重温了旧日的爱好。
一下午？还是直到深夜？我不知道我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只知道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一旁睡着，像一只蜷缩的小猫。
“哇呜——我好困，是谁在推我？”她揉着双眼起身，发现是我又赶忙收拾头发，“你看完了么，看你太认真，就没好意思提醒你时间。”
“你看到那一段了么？”我冷冷地问她。
“什么……你指哪一段。”
“冈部伦太郎最终放下对α世界线的执念，回到了正确的β世界线，但他多年后还是想要去拯救她，就再一次回到过去，去寻求圆满的‘命运石之门’线，一个两人存活的结局。”
“没有。”她的眼神里满是试探。
“所以，你在我的书房里做了什么？”我步步紧逼，上半身压到了她的肩上。
“没什么，你去看看，一切正常。”她突然挺直胸膛，神秘莫测地微笑着。
我按下电视的开关键，客厅里陷入一片漆黑。
“还记得二律背反么？我是一个遵守客观规律的人，却也是一个相信‘命运石之门’存在的疯子，而现在，我就要去扮演那个疯子，去找回原本的世界线，以及原本的她。”
“你说的‘她’，是谁？”她保持着那令人厌烦的微笑。
“至少，不可能是你。”
“行了，再继续下去也意义了，这次至少不是没有收获。”她的气息逐渐消失。
刺眼的白光照亮实验室，我艰难地睁开双眼，而身旁站着的，是一位手持全息屏的年轻女性。
“你醒了。”她黑色的发丝自然地垂落于肩上，灵巧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离适应现实还有十几分钟时间，尽量不要惊慌。”
“这里是哪，她到底去哪儿了？！”我想要挣扎而起，却被实验台上的镣铐钉在原地。
“她自毁了。”她淡淡地笑了一声，话音里充满讽刺，“如果用你刚才的话术，这大概就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她凑近脸庞，饶有兴致却又冷漠地吐出那一字一句：“欢迎回到这无可反抗的世界。”
无可反抗的世界，难道这就是现实么？
我的头剧烈疼痛起来，像是树芽快要破土而出，冲出记忆限制的桎梏。
“你是谁？”我呲牙咧嘴的丑态暴露无遗。
“我是你的负责人，顾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