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老六 第36章 一餐前后,地位两重

作者:离晋丰 分类:同人 更新时间:2024-04-11 00:5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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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的功夫,元宵佳节已在身后。

但如今讲究的是,不出正月,年就不算是过完,所以华阴县依旧是红火热闹的状态。

自古商人重利轻别离,陆大有那间开在县城里的铺子,大年初七一过就开张营业了。

“暖烟阁”其实就是一间临街小铺,原本实在是配不上这个“阁”字的,常永松也说还是叫作“暖烟馆”更贴切些。

不过,烟馆这个词儿让陆大有觉得忒不舒服,总让他回想起某些不好的东西,所以他执意把“馆”字改成了“阁”字。

楼阁居苑、亭台轩榭、斋馆廊舫,都是根据各种建筑特色而起的独有称呼,如果乱用那就类似于挂羊头卖狗肉,是会被人嘲笑的。

因为名字的事,县城中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讽刺这家店主是个逑都不懂的瓜皮,若非烟卷是独一份的买卖,生意怕是早就黄摊子了。

“老板,咱把‘馆’字换回来吧,以前还是‘阁’字的时候,那些老爷都会自己过来买烟卷,可自从改了名字,他们就不来了。”

店里的小伙计愁眉苦脸的抱怨着,而坐在柜台里的陆大有听了后头都不抬,继续翻着手里的账本,

“不来了?他们把烟戒了?”

“那倒不是,他们会让家丁来买,还嘱咐家丁要换衣裳…太丢人了,这事儿都成县里的笑话了。”

“笑就笑呗,又不会少块肉,怎么着?那些老爷亲自来,十两一盒的烟他会付十二两?”

“不会。”

“那他们给你赏钱了?”

“也没有。”

“那他来买和家丁来买,又有什么区别?”

说着陆大有合上了账本,走到小伙计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继续说道,“我支付给你的月银挺高的吧?”

“呃,高。”

“这活也不累吧?”

“不、不累。”

“离你家也挺近的?”

“就在隔壁。”

“月钱多,活轻松,离家近……这种工对你来说很好找吗?”

“老板我……”小伙计有些慌了,而陆大有却抄起块抹布,直接甩进他怀里,

“踏踏实实干好你的活儿就得了,听外人说上几句就来撩拨我,那人指定没安好心思,说不准就是看上你这份工了,你个傻蛋!”

“老板你去哪?”眼看陆大有离开,小伙计连忙追问。

“去赴宴。”走到街上的陆大有并未回身,只是抬起手朝后摆了摆,

“中午就甭开伙了,等我从酒楼给你打包些好玩意儿带回来。”

……

年前,常永松便打算要召集旧友一起聚聚,顺带介绍给陆大有认识。

这些年在外面奔波,是因为才接过老夫人的生意,需要他亲自去查探梳理,并且培植自己的亲信人手。

折腾了几年把一切安排就绪,以后就不需要总往外面跑了。

烟卷买卖初开时,常永松把华阴县的生意送给陆大有独家经营,还搭送了一间铺面。

那段时间他见对方忙里忙外的折腾,却一副很自在的模样,想想自己以后留在家里,整日喝茶遛鸟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便也打算在县城弄点营生,不在乎赚不赚钱,主要为了调剂生活。

陆大有知道后就对他说,那你就弄个会所吧。

如今虽有类似的“会馆”,但多开在京师重地,由各地方的大商人联合入股,用来接纳招待科考书生,带着点结交拉拢的意味,总体算是半慈善性质。

真正的社交场合,人们还是更加钟意在自己家里修缮园林,然后下贴邀请、大宴宾客,用这种方式来巩固社会关系。

但对于华阴县这种小地方来说,比起那些豪商巨富的做法,陆大有觉得会所模式更加适合。

常永松听从了对方的建议,所以在新年过后,一家素菜馆便在城里开张大吉。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论语·述而》

说的是孔子在齐国听到了《韶》乐,有很长时间尝不出肉的滋味,孔子道:想不到《韶》乐的美达到了这样迷人的地步。

常永松给这家馆子起名为“不知肉味”,首先是因为馆子只做素菜,在这里用餐是吃不到肉的。

其次,虽名义上是家饭馆,但它的真正作用也并不是为了招待五脏庙。

孔子因听闻《韶》乐而有所得,以至流连忘返;真正的宾客在这家素菜馆亦会有所得,乃至不知肉味……

“怎么才来?”

陆大有抬头看看太阳,“你不说是请客吃饭?现下这时辰不正好吗?”

“你还真是踩着点来啊,快跟我进去,其他客人早都到了。”

等在门口的常永松不由分说,拉着陆大有的衣袖就往里走,

“华阴县没什么真正的大人物,可以后要是想省些麻烦,有不少牛鬼蛇神你还是要认识的。”

“牛鬼蛇神?”

带着一脸的不知所措,陆大有懵懵懂懂的走进了封闭的雅间里,坐到了酒宴之中。

宴席上除去陆、常二人,还有另外七人,观其衣冠仪态便知,皆是富贵显荣之辈。

“留仙,这便是你那位小兄弟了罢。”

开口的是坐在主位上的一个中年人,长髯及胸、肤白若玉,穿着件宝蓝色褂子,手里还摇着象牙骨的纸扇。

常永松,名永松,字留仙。《尔雅·释诂》:留,久也。名与字合起来,有寿比南山不老松之意。

“这事怪我了,没提前对我这朋友说明白,他还以为就是请他一人,劳诸位久候。”

常永松说着便是躬身一礼致歉,而其他人皆是起身侧让不受。

嘴上纷纷说着“也没等多久,哪至于此”“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也是大家的朋友,又何须多礼”这类的话。

看着他们在那推来让去,这一刻陆大有便明白了江湖与俗世的差别,背经离道不单是说说而已,江湖人的生活方式已经是最贴近前世生活状态的了。

讲实话,见到这种麻烦的场合,陆大有实在是不想掺和进去,他也不明白常永松攒这个局的意义何在。

大宗的烟卷生意是对方在打理,可能会与这种人打交道他不意外,可自己只是开个小铺子而已,应该用不上吧,难道还有别的事?

当常永松开始给他介绍众人时,他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原因无它,第一个便是那主位的中年人,其身份乃是华阴县县尉。

换个形容就是华阴县公安系统的一把手。

而后续六人分别是县衙六房,每房文书的主管……

知县之所以被称作百里侯,就是因为现下没有三权分立的说法,行政司法合为一体,在自己的辖区内,知县的权力极大。

县衙就如同一个小朝廷。

对应中枢六部,县衙内设有六房,百姓戏称其为富贵威武贫贱,其中:

‘富’为户房,一县的户籍、田赋、财税、婚姻,全都由户房承办,是以富得流油。

‘贵’为吏房,全县的里甲、保正、乡官,还有县里的吏胥档籍,全归此房经管,自然就‘贵’一些。

‘威’为刑房,管着一县刑狱,所以威严。

‘武’是兵房,大多数正兵由关防卫所管理,兵房只统辖少数散兵游勇,维护县城治安。

‘贫’是礼房,管着县内考试、祭祀、礼乐、旌表、说它贫是相对其它各房,可事实上每逢考试还是有不少‘呆出息’的。

‘贱’是工房,管一县修造河工,乍一听都是执役,故名之‘贱’;胆子大一点,其实比户房还肥。

除此六房外,还有仓库、粮库的库管,民间流传有‘当官不如为娼(仓),为娼不如从良(粮)’这样的说法,可见这两处位置的重要。

整个一县中,唯有知县是正七品的官员,剩下的包括县丞、县尉这种百姓眼里的大人物在内,最高也只是不入流的八品阶位。

朝廷为了防止地方做大,禁止书生们在获取功名后回在籍地为官,这也是像杨氏这样的世家会没落的原因之一。

只是这样做又变相的推动了另一种现象的出现,那就是‘千里当官只为财’。

一来,不是自己的家乡自然不会用心回馈;二来,即便多年的圣人学问教导起了作用,他有这个心却很难有这个力。

因为异地为官这条约束只针对正印官,不入流的小官以及胥吏是不受此影响的。

所以,酒席上的县尉也好,六房各个主管也好,都是陆大有的老乡,都是华阴县本地人。

他们基本上就代表了本县的最高权力,空降而来的百里侯也只是衙门里的大老爷,他的命令能不能走出县衙大门全看再坐的几位同不同意。

在法理上,知县确实掌握着任免生杀大权,他完全可以组建自己的领导班子,但这个班子里的人手是需要他自费雇佣的,朝廷不会为此多花一文钱。

可偏偏明朝官员的俸禄,在有史以来是出了名的低,许多知县在上任时,最多也就能雇个师爷处理杂务。

所以大多数金榜题名者,满怀热血带着造福一方的抱负千里而来后,很快就会被冰冷的现实重教做人。

一没钱财可以把权力变现,二没能力和对方斗智斗勇,面对盘根交错的本地势力最后也只能妥协,加入其中收上一份孝敬,等任期到了带着银子离去。

当着众人的面,常永松毫不避讳的给陆大有做着讲解,甚至在说到那句‘当官不如为娼,为娼不如从良’时,场中居然有一人赞了句此言大妙,并和他人碰杯而饮。

“常兄,你对我说这些……”陆大有此时理解了同桌这几位朋友的能量,却不明白常永松为何要介绍这些人给他。

“这事不急,等会再说。”常永松拍拍对方肩膀,转过身来,

“我这小兄弟已经认识了几位兄长,可大家却还不知我这小兄弟是何人。”

“他原是华山派弟子,曾拜在岳掌门名下学艺。”

“不过现在他下了华山,暂住华山别院,并且和杨氏一起经营烟卷生意,且也是这盘生意里的大股东。”

当常永松提到华山派时,在座的官老爷们目光烁烁,显然他们并不愿意与江湖人打交道。

等到下一句说到别院,众人同属华阴老乡,自然知道其中含义,想着对方既然不是纯粹的江湖人,那大家还是可以认识认识的。

直至最后说起陆大有是杨氏烟卷生意的最大股东时,所有人的目光一下明亮起来;彼此互相对望几眼,由那县尉问道,

“留仙,你说的这个最大,有多大?”

常永松笑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手张开五指,朝着众人比量了一下。

嘶~

不少人见此便倒吸凉气,唯有那县尉神色不变,缓缓收拢了手里的纸扇,站起来哈哈大笑道,

“后生可畏,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就能创下如此家业,看来以后在这县城里,咱们又多了一位好朋友啊!”

县尉很明显就是华阴县官方权力小团体的领头人,如今他开口表态,便算是接纳了对方的加入,其他六房主管跟着依次上前,和陆大有正式的行礼问好。

虽然,眼前这个家伙很年轻,也没有任何功名在身;但在这华阴县里,对方从此也可以被人尊称一声陆老爷了。

得益于后世讯息的获取便利,陆大有即便不曾经历过类似的场合,但也知道此刻应该做出一些回应,细纠礼仪他肯定有许多不到位之处,可在场之人并不会在乎。

毕竟礼仪这东西,本就是为了划分他们与普通人之间的区别而制定的,只要你的身份获得了认可,其他的便可不拘小节了。

但若是在街上遇到普通百姓,即便对方行礼完美一丝不苟,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

还会对身边的同伴说,这种人又有何资格与我结识呢?我若是受了他的礼,便需要回礼给他,他这么做当真是无礼至极。

这就是礼仪最扯淡的地方了,无论是不拘小节还是无礼至极,其实和礼仪本身并不存在丝毫的关联。

一顿饭宾主尽欢。

除去陆大有外,其他人不是混商场的,就是混官场的,反正都是酒场高手,席间气氛热烈让他难以拒绝,喝到最后已经有些晕了。

待外人散去,陆大有扶着桌子,

“常兄,以后这种局别叫我,实在是应付不来。”

“放心吧,仅此一次,其实不是我想给你引荐他们,而是他们想见见你。”

“为何?他们明明都不认识我啊。”

“还能为何,无非是摸摸提出方案之人的底,看看以后是跟你合作,还是把你吃掉。”

“方案?什么方案?”

“你醉了,回去休息吧,咱们明天再谈。”

“哦哦哦,那、那行吧……”陆大有晃晃脑袋,清醒一些后方欲离去,却又顿住,“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事?”常永松疑惑。

“这桌菜,你给我再弄一份,我、我得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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