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铺天盖地的雨打在小教堂的钟楼上，钟在风里轰响。
昂热推开阁楼的门，十分自然地占据了这间屋子最舒适的位置，随后从垃圾堆似的酒瓶山中精准地找出一个酒杯，拿起那瓶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苏格兰威士忌，同瘫在单人沙发上看电影的邋遢男人举杯。
“《正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最喜欢看这部电影。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在这个小阁楼里住下来的。”
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本时尚杂志，昂热啧了啧嘴，将其丢到男人敞开的肚皮上。
“怎么，不满意？别跟我说你看破红尘不近女色。”守夜人旋过座椅，盯着昂热的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我这喝酒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借一下你的投影仪和音响，诺玛，把信号源接过来，给我们尊敬的副校长大人看看直播。”
“学院女子花泳竞赛？校长大人完全可以直接叫我过去看，何必在这看直播呢？”
“不，我们要看的，是男人之间的战斗。”
副校长的眉头皱了皱，靠在转椅靠背上，有些散漫地开口：“凯恩和米勒的对决？”
（注：凯恩和米勒是《正午》的角色名。《正午》是一部很棒的黑白电影，非常值得一看。）
“是楚子航和路明非。”
淡蓝色的少女投影回应了副校长的调侃，随后楚子航家后院的场景被投射在巨大的屏幕上。
“楚子航和…路明非？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路明非还没成年，你就把他拐过来了？
还有，路明非不是还没觉醒言灵吗？让他跟几乎是执行部准专员的楚子航打，不是被吊起来抽？”
副校长喝着酒，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向眼前持剑对峙的路楚二人。
楚子航在学院内声名赫赫，一向深居简出的副校长也有所耳闻。
作为狮心会会长、执行部的心头肉、凯撒·加图索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楚子航不仅学习优异，而且在大一就能独自完成执行部任务。
即使是昂热也曾同他聊起过楚子航，认为他是“一把锋锐的屠龙宝刀”。
至于路明非，副校长也从诺玛那观看过大型纪录片《S级混血种窝囊的前半生》，甚至对老友的话语有所不解。
你管这叫“未来我们面对龙王最大的底牌？”
不解归不解，副校长也从未怀疑过昂热对于路明非的蜜汁认可，毕竟他是为复仇而活，不可能将筹码压在一个真正的废柴身上。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屠龙勇者昂热拿着一块剑胚来到锻造大师身边，说这是我见过最好的宝剑材料，只要经过捶打，它就能变成最锋利的宝剑。
锻造大师点了点头，说啊对对对，那不知勇者阁下该如何锻造。
勇者邪魅一笑，抽出自己身上最锋利的宝剑朝着剑胚疯狂劈砍，大笑着说我将带你踏入至高！
大师想上前制止，说你这么是做不出宝剑的，这样只会让剑胚受损严重，结果勇者一巴掌扇过来，吼道你懂锻造还是我懂？
“昂热，你就不怕楚子航一不小心把你这呼吸机拔了？万一断个手残个腿，你待会别在我这断气。
我是想当校长然后举办女子裸泳大赛没错，但我也不想担上谋杀的罪名啊。”
副校长无奈地看向昂热，却发现他的嘴角正在微微上扬。
“看着吧，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话音刚落，屏幕上的二人同时动了，木剑直直砍向对方。
路明非本想借势上挑，但楚子航只是将剑一横，用劲下压，便挡住了路明非的进攻。
对方的体魄极其强壮，力气远超自己，不能硬拼。
路明非很快得出了结论，对于所谓的混血种身体强度有了一定的认知，便转攻代守，迈动脚步在楚子航身边游走起来。
几分钟之内，二人交锋数回，路明非均未击打到对方。
每次动用战技，在将要打中对方的前一刻，楚子航的剑都会瞬间移动到身前，单手便压制住路明非的进攻。
楚子航的剑招并不出奇，也没什么技巧，一板一眼，极其标准，不管路明非怎么进攻，楚子航都能迅速作出反应，挡住，扫开，刺出。
对此，路明非也只能相持随后退去，防止被楚子航打中。
一时间，在路明非进攻，楚子航防守的情况下，二人竟相持不下。
副校长瞪大了双眼，手中的酒瓶都掉在沙发上洒了一地，嘴巴微张，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即使是从不负责正面作战的他也能看出，楚子航并没有使用太大的力气，不然路明非根本接不住楚子航全力一劈。
可那是路明非啊，几天前还是一个自卑可怜的舔狗衰仔，现在怎么就成了技巧不输楚子航的天才少年了呢？
就好像你家养了很久的慵懒肥橘，突然有一天变成了漂亮的魔法少女，站在你面前告诉你，对不起喵主人，其实我是来自喵星的魔法少女，之前那副德行是骗你的，现在喵星被巨龙入侵了，我要去打败大魔龙，再见了喵。
你会相信吗？副校长不知道，但肥橘…不，路明废确实站在他面前了，而且和楚子航打得有来有回。
这个世界怎么了？
“诺玛，给副校长看看那段视频，顺便分析一下刚才的战斗。”
昂热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自顾自地点火，没有在意身旁幽怨的眼神。
但很快，副校长眼神再度变为震惊，随后有些呆滞地看向昂热：“这是A级的高危目标吧，距离彻底堕落为死侍仅有一步之遥。”
副校长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不可置信地说道：“路明非能打过这玩意？一个人？”
昂热点点头，用雪茄指了指屏幕上的死侍：
“而且是无伤屠杀。这个死侍的言灵是深血，血液中含有剧毒，被它的骨刺击中后，未经过及时治疗，即使是A级混血种都有残废的风险。
整场战斗，路明非都未使用过言灵，不，可能使用了某种强化机体的言灵，除此之外，路明非完全就是依靠体术和剑招屠杀这只死侍，而且是无伤。”
这时，一旁的诺玛给出了这两场战斗的分析数据。
“在路明非与死侍的战斗中，根据对死侍躯体解剖、环境破坏程度、战斗录像分析，路明非强化后的身体强度大概等同于B级混血种。
但死侍身体经过龙血侵蚀，比起一般的A级混血种都不逞多让，路明非在正面对战时是处于下风的。
但注意看这里…”
诺玛调出一帧画面，随后放大，将曲剑与骨刺相撞的画面投影至屏幕。
“路明非采取一种极其高效的卸力技巧，抵挡住对方攻击的同时使得对方重心不稳，借此拉开身位。
之后的战斗中，路明非选择了专攻一点来破除对方坚硬的骨甲，并极为精准地确定了对方关节薄弱点，这才最终击杀死侍。
而在他与楚子航比拼的过程中，楚子航大概运用了两倍普通成年男性力量大小同路明非对拼。
根据我的计算，这恰好适应路明非当前身体状况，不过楚子航的反应速度仍是A级混血种的水平。”
诺玛展示完数据，面朝二人微微鞠躬，投影逐渐消散。
“也就是说…”副校长咽了咽口水。
“路明非的战斗技巧和素养远在楚子航之上，至于他为何打不过楚子航…”昂热这时都忍不住苦笑起来，“只是因为他力气不够大，反应不够快。
楚子航根本不必在乎路明非怎么挥剑，他只需要看到路明非的剑会落在哪，把剑伸过去，用点力挡住就可以了。”
几天时间，真的能让一个废柴改天换地变成一个出色的战士吗？
副校长嘟囔片刻，再度看向昂热：“你找我来，不会就只是给我看你挑选的人怎么样吧？”
“当然不是，我想让你提前尼伯龙根计划。”
“噢，就这事啊…靠！你TM在想些什么？提前尼伯龙根计划，给那小子？”
副校长突然从转椅上暴跳起来，拿起酒瓶对着昂热指指点点。
“你在想些什么？你觉得校董会会同意吗？而且还是把名额让给一个才成年的孩子？
昂热，你知道的，这不可能，那群老家伙是不会把宝藏拱手相让，他们只会像龙一样，贪婪地瓜分。
尼伯龙根计划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所需要的材料几乎也是独一份，可以说只能给一个人使用。”
副校长坐回转椅，仔细斟酌着词句，试图打消老友这个略显疯狂的想法。
“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需要准备好就可以了，我们是老朋友，你不是一直知道我的性格吗？”
昂热淡淡说道。
副校长叹了口气，“你是送葬人，为龙族送葬的人，你一直穿着黑色西装，袖口中总是藏着那把炼金折刀。
你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一百年内，你无时无刻不想着屠戮龙族，谁和你结下仇恨，成为你的敌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除非他们先杀了你。”
“对啊，我就是一个记仇的人，而现在，我好像看到报仇的机会了，老朋友，我需要你的帮助。”
昂热扭头看向副校长，将手中的空酒杯放到一叠DVD上。
“米勒就要坐着火车来了，老朋友，你不会看着凯恩警长孤身一人面对危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