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臭小子们!有想我没?”
——熟悉的,开朗的,许久未闻的,带着仿佛最炽烈的阳光般,干净、灼热而又温暖的嗓音。
没有直接甩开那按住后脑的手掌,仍由其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樊海愕然地循声望去,同身旁满脸吃惊的云桦一同,望见了熟悉的侧脸。
璀璨的人形自汇聚的光流中构建显现,补完身躯,抚平褶皱。
纤细的发丝好似中空,明明不过及颈短发,尾端却给人一种一直延伸至无尽远处的错觉,自内而外散发着莹莹微光。同色的明眸轻轻眨动,便有着明暗的光阴变幻。略显过长的风衣恰到好处的将她匀称的身躯遮蔽,仅能从敞开的领口与其他裸露出的肌肤处,隐约窥见藏于那具娇小身材下的力量。
过于超常的异状不过短短数息,于众人的体感而言,不过是寻常地望见突然的闪光后下意识地眨眼,便看见对方出现在了眼前。
桌椅翻倒的声响,在短暂的静止后凌乱地响起。
“大前辈!”
愕然的呼声从包间的一角响起。
尽管仍旧有人好似早已知晓般安坐于位,可那抑制不住的那蔓延至全场的低声惊叹,乃至无数私语。
满怀不同情绪的目光从各个角落汇聚于愣坐于门口的两名青年身上,纷繁的猜疑宛若雪片般落下,汇聚成足以使人窒息的重压。
不过处在焦点正中的三人却没有那个闲心在意这些。
“大……”樊海的话音刚起头,便被那人微笑望来的目光逼退回了咽喉,反复蠕动后,这才慎重而又乖巧地再次吐出,“徐姨,你怎么来了?”
“徐姨!”
另一边的云桦也顾不得再去品尝刚端上桌的珍馐,目露惊讶地放下碗筷。
他左右望了一圈,见不论远近的人们都隐隐有着向这方靠来的趋势,便弹动手指,驱使周围的气流在三人的身周化作纤薄的屏障,随后又不放心地压低了声:“徐姨,你不是有事去……离开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说着,又是不放心地扫了一圈,嘴唇小幅度地颤动着,似是以防他人从唇语中读出他的提问,声音含混。
“没必要这么谨慎。”
有些开怀地咧开嘴角,没有停下手中揉搓的动作,女子抬眼,只是随意地一瞟,伴随着稍亮了一线的微光,便轻易将环绕在周围的轻薄屏障破开。
作为奠定了星环城中异常能力者地位的第一人,被众多后来者尊称为“大前辈”的存在,女子却仍旧芳华正好。若是仅看面孔,甚至还比在座的几位学生还要稍显幼齿几分,也不知该说是驻颜有数,还是其本就年岁尚小。
亲昵地勾过身旁两人的脖颈从容坐下,原本位于云桦另一侧的椅子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恰恰好地安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既不显得拥挤,也没有太过远离,反倒像是这三把椅凳在一瞬间有了自己的意识,在没有惊动坐上人的情况下,自行摆正了间疏。
于是,她便有了闲心,回答起先前两人的提问:“惯例的巡航任务姑且算是了结了大半,目前算是收尾阶段吧。只可惜,这次或许也没有任何特别值得注意的情况出现,只怕到最后仍是空欢喜一场。”她摇了摇头,随后又笑着做了补充,“至于这次跑来,主要是盘算着又到筱翊这丫头聚会的时候了,想着要来看看新生代,顺便同好久没见的相熟的后辈见一面。”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落向主座方向,目光似笑非笑。
主座之上,孙筱翊仍旧一脸平静。
慢条斯理地将唇角沾染的酱汁拭去,孙筱翊放下刀叉,同对面的女子对视:“久疏慰问,大前辈阁下。您先前向后勤部申请的各项物资已完成配给,稍后方便的话,还请随我一同前去调取。”
“嗯?已经配给完成了吗?最近一次的申请应该还不到半小时吧?”流光的眼眸眨了眨,随后像是确认了什么,露出明显的笑意,“哎呀,真不亏是整个安全局内最可靠的部门。嗯嗯……好,东西我已经收到了哦?”
同话音一道落下的,是接连重物落地的声响。
小山状的包裹一瞬间伴随着流光出现在了包间内特意空出的一角上,恰到好处地堆垒在一起。
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出现,也没有投去视线确认,仿佛这是十分寻常的事情,孙筱翊抬手,示意对方随意。
“在座的大多是这一届内确认将会进入安全局内的候补生。”她简短地介绍道。
“嗯,我知道。”
转头向一旁哑然失言的柳熙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向其余人等投入过多的注意力,女子捏起身旁两人的后颈,轻巧地好似提起幼小的猫崽:“我要借你这两人一会,你应该不介意吧?”
挑了挑眉,孙筱翊无言点头。
伴随着砰然四散的光片,于众目睽睽之下,匆匆而来的女子又再次匆匆而去,带着樊海和云桦两人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
【雨中柳】:【你同大前辈是熟识?】
【雨中柳】:【我居然从没听你同任何人说过。】
【雨中柳】:【还有云桦……我真没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坐在离大前辈那么近的位置上。】
【只不过是小时候恰巧住在了附近,所以……】
光标闪动,樊海犹豫了几秒,将聊条窗内的话语删去,最终只简单地回了一句“巧合”,便将终端收起。
他向着前方望去,连绵的灯火自他的眼前不断向着远方延展。近前的辉煌璀璨,远方的也明亮动人。微光闪动间,顺合着那些潜藏于黑暗中隆起又陷落的形状参差排布,一直蔓延至远方的天幕,仿若同那构建出的遥彼星海连在了一起,化作连绵梦幻的远望。
“真美啊……”
稳稳地站在方才聚餐饭店上的高空中,女子轻声发出了感叹。
那似乎是为了现下的和平之景而感到欣喜,又似乎是正在为某些仍旧未能触及的事物而发出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