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然将大部分工作交接给第五光辉他们的原因,樊海算是彻底闲了下来,哪怕是去学委会所在的办公室附近晃悠,也会被忙得不行的众人联手赶出大门外,一时不得不感叹时光无常,物是人非,唯有一捧辛酸泪,还都是咸的。
只不过对方给出的原因是希望樊海能够好好休息。
于无所事事间,一转眼,又一个星期已然濒临尾声。
正当樊海以为这个周末也将同过去的每一个那样,尽可能悠闲地度过的时候,新买的终端传来了一条奇怪的短讯。
【商业C区33分区42号商铺,最里面靠窗的位置,等你。】
时间是一分钟前。
樊海再次确认过落款的那个署名,确实是暗区登录id为【亚实】的那名情报商。
这就十分奇怪了,明明是藏身于暗处的暗区情报商,为何又突然会选择与他在那种人流密集的场所见面呢?
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既然这次是对方主动提出的线下会面,哪怕其中隐藏有什么陷阱,总还是需要去走一遭才能知道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樊海换了身比较能遮掩身形和携带的事物的衣装,依照对方给出的地址,在尽可能避过大部分的监控的情况下,抵达了约定的地点。
一家光照昏暗的咖啡厅。
似乎是主打温馨氛围的缘故,哪怕是在白天,室内也点起了昏黄色的错落水晶柱灯,而在最显眼位置的演奏台前,低调优雅的美丽演奏家按动琴键,于是便有温柔的曲声从她的掌指之下如轻柔的溪水徐徐淌出。
谢过服务员的好意,樊海径直向内走去,安静的咖啡厅内虽然少有顾客,却仍旧可以时不时注意到有窃窃私语从落下的纱帘后响起。
十分轻易地,樊海便找到了坐在店面最里侧,靠窗位置上的亚实。
相比起其他或是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或是两两交流的人们,独自一人盯着窗外,仿佛在等人亚实在樊海看来更加显眼。
这不光是因为她身周的氛围的缘故,更是因为,她此时正穿着一件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带着兜帽的小熊连体睡衣。
但四周的人们却对此视而不见。
不,也不一定是视而不见,或许是看见了,但潜意识中认为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樊海自是知道的,对于这些生活在暗区深处,专门与各方面势力进行单方面周旋与情报交易的情报商人们来说,无论手上能够拿出多少奇奇怪怪的护身用具或是攻击性用具,都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仅是修改他人对自己的认知这一点,或许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小手段。
对此,樊海也不是没有准备相应的反制手段,只不过他并非十分肯定,自己准备的那些手段是否能够完全压制对方可能存在的异心。
假装漫不经心地走到桌前,樊海拉低了卫衣的帽檐,伏身,曲起双指,轻叩桌面:“我能坐在这里吗?”
正在发呆的亚实终于回过神来,定定地凝视了他一会,这才同意压低了嗓音,询问:“区浔?”
樊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似乎是看出他的顾虑,亚实轻笑了一声,宽慰道:“放心,我在这里设下了可以使他人潜意识将我们忽略的迷锁。如果不是明确知道我们在这,并且具体到这个位置的人,是无法察觉到我们的所在的,声音也是同理。”
原来如此。
这就能解释刚才的违和感了。
樊海轻轻点头,对她上一句疑问做出答复:“是我。”
樊海瞥了眼桌边的桌椅,确信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别的手脚后,这才选了个与亚实处在正对面的位置坐下,并在对方的注视中,将随身带来的单肩包放至一旁——虽然这背包本身看着鼓鼓囊囊的,但这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骗取对方安心的障眼法,实际上并没有装进重要的事物。
确实如他最开始猜测的那样,亚实是一名年龄不大的年轻女子。
细瘦的身体,玩笑般的棕色小熊睡衣,以及一头亚麻黄的枯燥长发,面上甚至还有着些许雀斑——哪怕是将她就这么丢在人群之中,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一类。
剩余的唯一那点回头率,或许还是因为她的小熊睡衣。
虽然十分怀疑对方出现在自己身前的究竟是不是本体,其展现出的容貌是否没有经过刻意的修饰,但最终,樊海选择暂时忽略这一点。
这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你突然把我叫出来,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
他单刀直入地问道。
“难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把你叫出来吗?”
亚实投来了疑惑的眼神,但最终,她还是微微耸肩,选择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出:“你还记得威廉吗?”
“自称威廉·达尔瓦的那位?”
“是的。”亚实做出了肯定的答复,“你应该知道这不是他的真是身份吧?”
“我知道,但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亚实低头沉思了一会:“那我直接说了。
“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我与威廉达成了合作,并且交换了一个条件。他的条件是我帮他查出托鲁·加菲尔德隐瞒的事情,与之对等的,在结束那次的调查后,他将完成我的条件,也就是帮我找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安全屋——当然,最后结果你也知道了,调查没有完成,加菲尔德也被人杀害了,所以交易最终没有达成。”
“你需要安全屋做什么?你原来的那个呢?”
“很不幸,区浔先生。”亚实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我因为过往的轻信了某些不该信任的人,留下了很大的后遗症,目前正处在被人追踪的状态下,而无论我中途换了几个安全屋,都在几天后被人发现了。”
闻言,樊海挑眉:“那你就不怕我直接把你在哪告诉那些人?”
“你不会的,区浔先生。”亚实笑道,“先不提你不知道那些人的真实身份和联系方式,你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我正是敢肯定这一点,所以才会选择联系你。”
青年不置可否:“假如那只是我伪装出来的呢,你又不是没看走眼过。”
听到这句话,少女愣了几秒,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犹如漏了气的气球般,窝进身后柔软的靠垫里,精神也一瞬间变得有些颓然和萎靡。
她思索着,捧着温暖的摩卡,最终也只能挂出苦笑:“那只能说,或许是我的命不好吧,没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就该被断绝在这里。”
但她随后又飞快地拉近了与樊海的距离,身体前倾,双手手肘支在桌面上,满怀期待地发出提问:“难道你真的是这么狠心的人,喜欢看像我这样的妙龄女郎,被凶狠的坏人们抓住,最终在这样那样之后,被无情地丢弃吗?”
——有那么一瞬间,樊海确实有所意动。
确实,他并非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甚至还可以说十分心软,假使他确实知道某件恶事将会发生,他必然会想办法伸出援手,而非同他人那般,仅仅是站在岸上观望。
但他又忽然想起,面前的少女正是在暗区中厮混多年的情报商,必然有所意图和把握,最终还是耐下了性子,板着脸,用生冷的口吻说道:“我又不是什么悲悯天下的善人,又何必在乎你的死活。”
“但你其实还是有某些想法的吧?正是因此,那天你才会在最后选择留下了我的通讯方式。”
不知为何,少女的话音带上了几分调皮的意味。
她摆弄着自己的发尾,目光在晶石灯昏黄色的映照下流转着莹莹波光,吐息轻柔,带着危险的芬芳:“譬如……一些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获取到的资料?”
樊海凝视着身前的少女,没有做出回答。
“哈啊,不必用这么可怕的表情看我,我只是做出合理的猜测而已。”亚实转脸又换上一副嬉笑的表情,细抿着摩卡的香气,挥了挥手,“我只是试着来找你合作而已,各取所需,这样谁都不会欠谁。
“当然,假使你不同意的话,我也有相应的备用手段,就是可能会麻烦你一下,因为届时,你记忆会存在有那么一丝丝微小的误差。”
她微笑着,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现正是在强迫威胁他人:“嗯,我可是很好说话的哟?选择权也给你了。
“那么,你要怎么选择呢?你会怎么选择呢?
“亲爱的‘区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