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悬挂在门上的风铃响起,被外界涌入的冷风从倦怠的迷梦中惊醒,趴在桌板上满脸胡渣的邋遢大叔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将身上的棉衣裹紧的同时打了个哈欠,而后又随意地抹了一把黏在脸侧的口水,伸着懒腰,眯起眼,望向逆光走进店内的来客。
“吃饭?还是住宿?”
他含混地问道,头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即将再次睡去。
从屋外进来的来客脚步几近于无声,他将戴着的兜帽摘下,积雪伴着柔软的黑发一倾而下,垂落至腰畔,深吸了一口气,将积郁在肺腑之间的寒气吐出,化作一道渺茫的白气消失在烤着壁火的室内。
“要一间房。”
轻柔的声音响起,坐在桌前的邋遢大叔闻声顿时一激灵,猛地抬头,就连将要再次陷入的迷梦都从眸中散去了大半,这才注意到新进到屋内的,是一名披着如同白雪一般宽大斗篷的女子。
“怎么了?”注意到店家的神色有些不对,有着柔软黑发的女子微微歪了下脑袋,再次发出了询问。
坐在桌后的大叔样的人物小心地左右张望了一眼,向着来客小幅度地招了下手,见那女子有些疑惑地走近,眼眶中的双瞳又是快速地左右扫了一圈,确认店内深处的客人们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这才用手遮挡住小半张脸,压低了声问道:“小姐,我见你年轻,所以便多同你说几句。
“听我一句劝,这不是你这种年纪的小女娃子该来的地方,如果不是有什么紧要事的话,不要再往深里走了,现在离去还来得及。如果是有要紧事的话,”他向着店外不远处,另一家建立在巡逻队门口的旅店努了努嘴,“去那,那边比较安全。”
年轻的女子愣了一下,而后便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谢谢,不过没事的。”
她抬头瞥了一眼悬挂在头顶,写满了歪歪扭扭字符的黑板,随意地伸手撩开斗篷,从悬挂有一个小小囊袋的腰包中,取出了几枚银币,仔细清点后放在了满是污渍的桌面上:“给我开一间小点的单人间吧,我需要在这里借住一个晚上。”
“你这女娃子,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呢!”
眼见对方对于自己的好意并不怎么在意,那看起来有几分邋遢的大叔当即急了眼。
他本是想要两手狠拍一下桌面站起来,而后大声斥责对方的轻慢,随后又再动作已然行进到一半的时候,猛地意识到现在这个情况如此行动并不适合,于是便只能带着有些尴尬的神情,将即将拍至桌面的双手缓缓停住,轻轻地与桌面相击,带起了一丝纤薄的尘埃。
他紧皱着眉头,上半身微微前倾,再次压低了嗓音,因而显得有些粗重和沙哑:“你知道这里是哪吗?这里是通往‘罪恶之城’奥捷尔城的唯一通路!你知道这里有多少被通缉和即将被通缉的危险分子存在吗!?别说大叔我危言耸听,像你这种没有半分自保能力的小女娃子,要真是进到了城里,怕是没过半天就会被那些极度危险的存在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多少!”
被如此严厉地警告着,女子也只是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
她沉思了一会,就在那邋遢的大叔认为她已然心生退意,想要再加把劲,好好劝说对方的时候,只见她重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再次轻笑着,年轻女子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感谢您的好意,也谢谢您的关心。
“不过,请不必如此担心,我拥有着足够保护自身安全的实力。”
她微微欠身,露出了些许未被衣襟完全遮挡住的饱满胸襟,重新直起身后,抬起一手,向着放置在柜台上的银币做出示意。
满脸胡渣的大叔犹豫了几秒,终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脑后纠结成一团的乱毛,低下身去,从柜台的深处摸索了半天,才翻出一枚有着不少锈迹的黄铜钥匙,与那随手拨拉出一半的银币一同,从柜台之上推回到了女子的面前。
“203,我目前能够找得到的,最靠近楼梯的一间房,啧,剩下还要近的两间早租出去了,劝你没事的话尽量别惹他们,那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还有,我最多只能照顾一下你住在店内期间发生的事情,有问题就报我加里的名字,至少大多数的事情我还是能够管两下的。当然,你也别指望我能够帮到太多,最好的选择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别深入,别追究,尽早离去。”
看着对方满脸的认真,年轻的女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她接过放在柜台桌沿的银币和钥匙,将其小心地放入腰包之中,而后再次行了一礼。
眼见这对方即将沿着身后的楼梯向上走去,名为加里的中年男人再次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般,抓起书页被口水皱在一起的书册与羽毛笔,紧追了两步,小声地发问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轻轻抿了下有些干渴的嘴唇,微微侧过半身的年轻女子,回以了一抹完美的浅笑:“索菲亚,索菲亚·艾什恩。”
……
雪还在下。
用有着不少锈迹的黄铜钥匙打开无门,将自己安置在因为连日大雪而满是湿潮霉气的单人间小屋中,索菲亚终于感受到那紧随着自己而来的一股股视线短暂地被隔绝了,这让她下意识地放松了有着些许紧绷的精神。
而后她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脸庞,再次勉励自己正作了起来。
需要做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比如那从她来到这片地域起,就如影随形的诸多视线。
比如她之后要见的那人,要做的那些事情。
如此思考着,她仔细地检查了一圈简陋的屋舍,确定没有任何的异常后,便从腰间的药剂袋中,摸出了几瓶装满了各色液体与粉末的试管,将其依照性能和特性再次调配,而后拿出一根透明的细管,将其插入塞好了软木塞的试管口,小心地在各个需要注意地角落倾倒了几滴无色的混合体。
看着那些经过严格配比的混合体消失在室内后,她轻轻点头,再次从身上摸出了另外一些装有不同物质的试管,开始了紧急忙碌的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