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手机内传来的问话,相泽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掸子扔到一旁,左掌挥了挥,扇开了眼前的细小灰丝尘垢。
以能让对方听见的声音“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九十九由基在电话里那头,有些不满道:
“不,我有些没搞懂,你一个术式都能瞒我十几年,怎么到了高专没一个月,你就暴露了,我当初还估计你最起码能瞒半年呢?”
相泽一抿了抿嘴,砸吧了一下,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道:
“要是你也有六眼,我肯定瞒不了十几年,说不准比这时间还短呢。”
这话倒是实话,以九十九由基当初的接触频率,和相泽一对于术式咒力的生涩控制,只怕是不到一个星期就会暴露了。
“……那你现在的意思是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顺其自然呗,反正又不能挽回了。”
也不知是不是相泽一听之任之的态度给逗乐了,九十九干笑一声道:
“哈哈,你的心态倒是好。
不过我感觉短时间内五条悟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怎么说他也是老师啊,除非……”
九十九由基藏起了下半句:
“除非有一天他不再以身为老师俯视的视角,而是以咒术师的身份平等看待你。”
至于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九十九也不能确定,只能看相泽一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了。
可相泽一听完九十九说完的前半句,却是回想起五条悟这段时间对他的各种“照顾”,心中反倒是没有那么确定了……
“话说回来,你这段时间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或者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出于对自己可能干扰了未来发展的担心,导致九十九由基的最终命运万一以另一种方式被“收束”掉,相泽一极为少见的在言语上关心起他人。
而九十九由基显然也是有些意外:
“欸~不错嘛,竟然都知道关心老师了。”
没有理会九十九的调侃,相泽一再次重复问了句:
“所以说,有没有?”
九十九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
“嗯……奇怪的事倒是没有,但是奇怪的人我倒是见过一个。”
“谁?!”相泽一闻言心中一震,赶忙问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相泽一极为难得,还如此急切的关心自己,九十九故意慢条斯理道:
“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
听到相泽一传来的无奈叹息,吹得听筒都有些震颤。
九十九才总算正经起来:
“好啦,不逗你了,来找我的那人叫作拉鲁,就是夏油杰原来的手下之一。”
对这位胸前贴着两颗星星的怪人,相泽一还是有些模糊印象的:
“那他找你干嘛?”
“说是夏油杰死后,他的那些手下就都各奔东西了,而这个拉鲁按他的说法是比较认同我的观念,所以要追随我。”
暗道一声:
“你那理想竟然还有人追随的吗?”
相泽一心中如此想着,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轻嗯一声,随后长久未语,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得劲的感觉。
而或许是察觉到相泽一的情绪不高,电话另一头,正坐在一间公园长椅上,听着耳边孩童在沙坑游乐设施玩闹的动静,遥望天际的九十九由基隐约猜出了什么,秀眉微挑,促狭一笑道: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我,我该说什么?”
“说说我该不该收这个拉鲁当手下啊?”
“……那不该是你的问题吗?”
“对啊,但你毕竟是我的学生嘛,就当征求下你的意见呗。”
相泽一被九十九这段话挑得心中那种不得劲的感觉,竟是立时化为了一丝极为难见的恼火:
“随你便。”
而九十九听到这句硬邦邦的回答,反而是嘴巴一咧笑得更开心了,相泽一却是听得更加火大,可随后就听她缓缓来了一句:
“你这家伙,不会是吃醋了吧?”
“……
这是个什么笑话吗?”
所有繁杂的心绪被其强压下去,相泽一恢复成了如同雕刻上去的面瘫脸。
而感觉火候差不多,再说下去只怕对面的相泽一真会撂下电话,当了真,九十九赶忙开口道:
“安心啦,我已经拒绝他了。”
相泽一听后愣了会,反倒有些困惑了:
“拒绝他?为什么,你的计划不需要别人帮助吗?”
九十九也恢复了正经声调回道:
“计划这种事,当然是越多人帮越好,但,这不有你在吗?”
这话乍一听,相泽一只以为对方确实将自己当作了实现梦想的工具,心下不由朝谷底一沉,可没想到九十九又接着道:
“有你在,我才需要注意啊,身边跟着个手下,难免可能会将我们两个的对话听去,万一暴露了你的术式,那不是成大麻烦了?”
转瞬间理解了对方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才选择拒绝,相泽一本来沉下的心再次上浮,表面上却是立时沉默了下来,嘴巴动了几下,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憋了半天才说道:
“我知道了。”
而似乎是为避免相泽一想太多,或是产生自责,九十九又安慰开解道:
“听好了,一,这事怎么说都与你无关,就像你刚才所说,这是我的问题,也是我的决定,而你只要做好自己想做的就行了。
实际上,你只要细细观察咒术界的每个咒术师,就会发现一件事,其实他们都和诅咒师一样,大多数都是只想着自己,在近乎时刻的生死危机间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只不过,他们的梦想恰好不会危害人类,甚至拯救人类罢了。
而你,也一定要找到自己最想做的事啊,不要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包括我和葵在内。
说起来,这应该也是身为老师的我,所能教你的最后一点东西了。”
而相泽一听完这番谆谆教诲,脑海中其实在瞬间就有了个答案:
“我的梦想?
我的梦想从遇到你的那瞬间开始,就注定只有一个了。”
没有将那份梦想宣之于口,相泽一转移了话题: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像是死亡FLAG的话了。”
九十九或许也是感觉刚才的氛围过于严肃,顺着相泽一转移的话题,假装生气道:
“明明我刚刚说了那么有道理有深度的话,你就给这么个反应?”
相泽一也声色幽幽回道:
“这话确实不错,但我总感觉不是太适合你说,或者说不太符合你的人设?”
“人设?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嘛?”
“什么样的人?”相泽一一愣,抓到好不容易到来的机会,立马像竹筒倒豆腐一般将心里话尽数道出:
“不负责任,日常中散漫过头,脾气不好还爱揍人,训练中还容易胡来,但偶尔认真起来……算了这个不说了。
然后是……
哦,
看起来和谁都自来熟,实则是和谁都不熟,甚至可以说只要是事不关己,行事便会显得极为冷漠。
虽然拥有宏大……”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电话那头变得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声线威胁道:
“你要是再说下去,信不信我现在立马去高专,把你所有腿都给打断……不对,全部打碎掉。”
面对对方的厉声威胁,相泽一在理智的指引下,选择闭上了嘴。
而九十九由基如同和相泽一之前的所为相互呼应一般,深吸了口气后再吐出,才转入了真正的正题:
“话说回来,你联系我的信息里说有事要问我?是有什么事?不会就是问我有没有遇见什么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