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相泽一望向将雨水挡去的黑帐渐渐落下，又垂落脑袋想了没到三秒，便弄懂九十九究竟在为什么生气，或者说对什么感到不爽。
由于当初是被九十九出于好奇强行收为学生，相泽一自然不会对这个没什么印象的“角色”有什么好感。
在花了近一年时间相处，渐渐与对方熟知后，相泽一才不情不愿的喊出了“老师”这一称呼。
而现在自己来到高专还没一个月就将五条悟称为老师，这件事想必是让九十九感到有些不舒服。
并且看对方现在的行为，只怕不仅仅是“不舒服”这么简单了……
“这，这样啊。”
弄明白九十九生气理由的相泽一正准备托词于高专的师生制度，但转念一想到直呼五条悟其名的学生似乎也不在少数，便又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而看到相泽一无言以对的九十九这次倒是没有继续“追击”，反而是将一直紧紧攥住的相泽一手腕松开，假模假样地轻声叹道：
“反正是我这个老师当得不如那个眼罩男呗，也对，毕竟人家是‘最强’嘛，哪是我能比得了的。”
面对九十九看似妄自菲薄，实则在发丝的遮掩下不断悄悄打量，隐隐有些期待自己说出好听话的目光。
相泽一只能以自己真实的想法，回应对方的期待：
“五条老师他是不可能能够和老师你比较的，你对我的重要程度也不是他能比的。”
九十九的眼眸中闪出在这样天气下都难以掩盖的亮光，赶忙问道：
“所以说，有多重要？”
对上九十九那期望充盈其内的双眼，相泽一满脸郑重道：
“比你能想到的极限，都还要重要上不少。”
他说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大实话啊！
而九十九也明显是对这回答大为满意，道了声“哦，是吗？这样啊”将雨伞收起又走回了领域旁。
相泽一直到此时也才有机会，不停甩动发麻微涨的左手。
“领域要解除了！”
听到一直紧盯着领域外壁变化的新田明这声惊呼。
心头微震的相泽一猛然抬头，就看见领域的漆黑外壁自最顶端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领域渐渐转变，化为了一颗璀璨光球，高专众人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似是显出一道干枯矮小的身影。
不等蓄势待发的高专学生准备扑将上去，早就召出凰轮的九十九已是握着凰轮前端，趁着光球破碎的瞬间一鞭抽向那只特级咒灵。
咒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口喷紫血，被抽到“帐”的边缘，全身无力的顺着‘帐’滑落地面，也就是在高架桥外的铁轨之上。
同样还没反应过来的高专众人，只感到雨水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下意识就抬手遮掩面门，可随着一声厉喝，以及其后实际意义上摇天动地的轰隆巨响。
好不容易站稳身形的众人回首望去，只看见手臂上青筋渐隐的九十九由基擦去拳头上的湿泥，立于一处宽约十米，深约近两米的坑洞内，随意道：
“好了，解决了。”
然后她又扫视了眼周围，被她破坏的不成形状的铁轨，东倒西歪的护栏，电杆：
“付出这点代价就解决掉特级咒灵，应该也不会有谁会有怨言了吧？”
尽管清楚每一个特级都是不讲道理的存在，也曾见识过其中另外两位的实力，再加上这只特级咒灵或许真如相泽一所说挂满了DEBUFF。
可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等人费劲全力都恐怕难以解决的特级咒灵祓除，九十九由基这位陌生特级咒术师的实力，还是让高专学生们感受到了，所谓“特级”的含金量究竟有多少。
但他们毕竟是五条悟教出的学生，这种差距反倒激励他们对视一眼后，更加有了莫名的斗志与对未来自己的期待。
从坑底爬出的九十九由基，自急忙赶上前的新田明手中接过方才丢到一边的雨伞。
对着同样迎上去的伊地知嘱咐了几句后，手朝向高专学生们一挥，示意让他们跟上后，便撑起雨伞，转身走出了逐渐散开的黑帐。
一直没有动静的相泽一看着刚张开没多久的“帐”又被收了回去，嘴角抽搐了两下，也撑开伞，挡住了势头未减的磅礴大雨：
“合着我刚才猜的都是错的，您就是不开心才不愿意出手的呗？”
轻声嘀咕两句后，相泽一低下头微微摇晃，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样式奇怪的东西。
向侧方走了两步，蹲下身子的相泽一眼睛微眯。
眼前的东西看上去是个模型，确切来说是个数节车厢连在一起的电车模型。
可相泽一知道，这不是那么有趣的东西，证据便是这些车厢里面还有着微缩版的累累白骨，甚至车厢上沾着的粘液，连这倾盆雨水都暂且无法将之扫去，
出于好奇站在相泽一后方，试图弄清相泽一在观察什么的伊地知，看到这森罗地狱般的惨状不由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反胃感。
拍了拍相泽一的肩膀，肃声道：
“走吧，相泽同学，剩下的交给我们。”
面上毫无波动的相泽一，推测出那头咒灵所拥有的术式可能是与缩小物体有关，闻言沉默了会问道：
“能解释得通吗？”
“……总会有办法的。”
相泽一问得自然是对公众的解释。
点了点头，不发一言的相泽一站起身。
左脚不觉间踏进了一片积水之内。
……
“哦呀，被解决了吗？”
正在九十九解决掉那只特级咒灵的同时，于此地两三公里外的一间餐厅之内，坐在玻璃窗旁的俊秀和尚，向着对面之人问道。
重重的喘息了一口后，那名少女睁开似是蒙了层灰雾的左眼，视线掠过和尚额顶上所缝的细线，一声不响地点了点头，又抿了几口饮料。
操着仍旧嘶哑的嗓音问道：
“就这么放弃一只特级咒灵？”
俊秀和尚用右拳撑着脸颊，很是不以为意：
“不过是一头已达上限也只会被那些特级随意打发掉的废物，术式即便再不错也就那样了，
再说了，这些年咒灵的实力也在不停往上提升，光这小半年我就收集到不少好用的了。
也不差这一只两只的，更何况能够为我们打探些情报回来也算是物超所值了吧。
所以，你有看出什么吗？”
少女微微颌首：
“在我看来九十九由基的术式与质量有关。”
“质量吗？原来如此，那有其它信息吗？比如说九十九由基那个学生？好像是叫相泽一的。”
少女闻言脑中也闪过那名于倏忽间瞥见的少年面容，双眼微微一收，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厌恶之感。
但她并没有将此事，告诉眼前这最为信任的“人”。
只是晃了晃脑袋。
“嗯，这样呀，看不出来就算了，你也不必多想，有这个情报就已经算是大赚了。”
接下来双方都没有再说话，少女默默吃着自己最爱的鲜贝寿司。
可俊秀和尚却始终没有动筷，盯着少女的吃相又冷不丁问起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这次耗了多少？”
将嘴里的寿司囫囵咽下，又拿纸巾擦了擦嘴后，少女小声道：
“大概半个月吧。”
“半个月吗？”
俊秀和尚又顿了一下，接着莫名其妙道：
“到了结束的前几秒，告诉我，我会使用常规手段杀了你，再将你炼成咒灵，收为己用……没问题吧？”
而面对如此充斥恶意的问题，少女只沉默了一歇，挤出个不太习惯的僵硬笑容：
“我们最开始不就是这么说的吗？你也不用总是强调了。”
俊秀和尚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细缝，似是在用自身已达千年的阅历，考量着对面这位生得术式异常强大的少女，话语中到底有几分真实。
随即释然一笑，夹起一块鲜贝寿司，递到少女的盘子里。
双掌交叠于颚下，笑眯眯地看着少女吃下。
至于看上去正在与虎谋皮的少女，愿为对方付出一切的理由也很简单，在这个肮脏的世界，是眼前这个“人”救了她。
尽管对方不是有意的，她的报答也是相应扭曲的。
……
如果说五条悟的诞生带来了诅咒的强盛。
那么相泽一的重生，又为这个讲究平衡的世界带来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