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自动避开了这个话题，千仞雪便不再追究。谈判局势发生转变，蛸斗罗赶紧趁热打铁。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羊皮纸，在桌面上摊开。
“我们来谈一下具体款项吧。”
眼见两番要求不成，海盗的眼中没有了刚刚的神采，不过他们依旧礼节性地探头看了看。还未会等蛸斗罗说话，黑虎便摇起了头。
“不够，我们海盗联盟本就生活在贫苦地带，这点东西养不活所有人。”
“养不活？！芒利王国一年的总税收也就差不多这么点！”看到对方那嫌弃的态度，黄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我们就再加点，每年四百万万金魂币……这个月可以先给你们两百万。”蛸斗罗面无表情地说出了一个天文数字，甚至连在场的一些星罗使官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黑虎递给库瓦一个眼神，两人态度一致地又摇了摇头。
“说实话，与其拿这笔钱，我更愿意保持现状。”说罢，黑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毫无疑问，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与羞辱。
俗话说，谈判是需要本钱的，这也是为什么比比东不看好这次谈判的原因。
自古以来，谈判皆以进为退。如果手中真的有实力，取得的战果便可换取对方的退让，可如今的星罗并没有拿得出手的筹码。
“哐！”黄宪猛拍桌子，随即破口大骂。
“非得要全帝国的人都花钱养你们这一小撮乌合之众，才满意是吧？！”
此话一出，对面三人的表情顿时难看了起来，黑虎拉高了嗓门。
“黄宪，你如果一心想破坏谈判，那我们也可以奉陪到底。”
“各位，冷静。”蛸斗罗不卑不亢的声音一响，全场再次安静下来。
“三位将军，容我提醒一下。海盗联盟对抗的都是芒利王国的本土武装力量，而不是帝国的正规军。”
蛸斗罗递来一个眼色，身为军方的代表，比比东知道是时候说点什么了。
“不知各位是否知晓，就在上个月，西北边境最大的匪团组织——猎魂团，向我们投降了。如果你们非要固执己见，帝国百万军队随时可以挥师东进。”
三人面露犹豫之色，比比东不禁咽了口唾沫。实际上，她这话并不全对。
身为局内人，比比东很清楚，星罗从来不具备实际意义上的百万军队，而调动更是难上加难。再者，这支军队被部署在边境，所防御的敌人实际上并不是猎魂团，而是北方的另一大帝国。
若真如所说般挥师东进，则将面临来自北部的极大威胁。在这样的风险下，等同于一场赌博。
“也容我提醒一下，北边的帝国可不是吃素的。”显然，黑虎也明白这层关系。眼见自己的想法被戳穿，比比东也并不着急，只是轻咳两声。
“当然，我们无需派出百万大军来与你们作战，一是用不到，二是你们坚持不到那一天。”
最重要的一点，海盗联盟并不知道星罗“百万大军”的实际人数。战略谋划，威慑为上。只要能恫吓住对方，那么在谈判时便能争取有利地位。
不过比比东对这番话还是颇有自信的，天斗就算真的要南下，也不会那么迅速。
按照惯例，雪崩需要与四大国王以及其他大臣进行商讨。天斗的权利比星罗还要分散，想要如此大动干戈，并非易事。
“说得不错，那海神岛呢？”黑虎的话顿时令星罗方面炸了锅，群臣议论纷纷，只有千仞雪轻叹一口气，将帽子戴了回去。
“什么意思？”蛸斗罗并没有理会周围几人的讨论，径直问道。黑虎神色坦然地掏出一卷轴，扔到桌上。
千仞雪双手抱臂，她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与着急忙慌地去查看卷轴内容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比比东看向紫珍珠，对方只是换了个姿势，眼神依旧与之前无异。
“神王在上，我们海盗联盟与海神岛达成了合作协议，运送重要物资，保护海域和平。”黑虎的脸上不禁露出春风得意的笑容，他似乎蓄谋已久，只等着把这张王牌轻飘飘地打出来。
此刻，星罗方面的大多数官员脸上表情已然不如一开始那般自信，他们傻愣愣地反复查看羊皮纸，试图找出什么破绽。
眼见局势白热化，蛸斗罗清了清嗓子。
“三位将军所提供的这个情况是我们不曾预料，现在可能需要向陛下请示一下，商量新的条款。”
黑虎也并不着急，他瞥了一眼紫珍珠，点了点头。
“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各位也累了，还是回去休息一下。”
黄宪蹭地站起身，看着眼前三位首领，他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三位将军，慢走不送。”蛸斗罗领微微颔首致意，双方互相回礼。
……
将蛸斗罗一行人送回酒店，比比东与千仞雪一同乘坐专车，前往芒利的皇家行宫。眼见有贵客来访，可儿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穿着便衣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任雪阿姨，玉轩姐！”她一个飞扑，被千仞雪稳稳跌下。
“看到你没事就好。”眼见对方越抱越紧，千仞雪的表情有些勉强。可儿拉着两人，将她们带进行宫深处。
一进入办公室，可儿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她瘫坐在芒利地图前，声泪俱下。
“仞雪阿姨，玉轩姐，你们说该怎么办……”
“你做得很好，不必自责。”千仞雪正想上去安慰对方，却被轻轻推开。
“一点都不好！刚上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到现在这般地步，岂不是更说明我治国无能……”可儿越想越伤心，竟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比比东不禁对眼前的少女感到些许同情，毫无疑问，她一直在演戏，将自信大胆，充满力量的一面展现给芒利的人民。
可儿依旧十分年轻，但她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迷茫与压力只能埋在心底，无从发泄。
“现在我都不敢去议政厅，那帮老家伙三天两头喊着要罢免我……”
“现在的局势大家都很关心，国王们不是都给你募捐了吗？戴维斯陛下也很在意，不然不会派谈判团来。”千仞雪拍了拍可儿，安慰道。
“是吗？陛下怎么说？”可儿竟瞬间来了精神，怔怔地看着千仞雪。对方犹豫了一下，从口袋中掏出一卷黄色的卷轴，递给她。
“你自己看吧。”
可儿直接打开卷轴，扫视起来。
“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吗？！”她再次哭了起来，似乎比之前还要伤心。比比东西看了一眼，卷轴上方只有八个红色大字。
“严防死守，转败为胜。”
千仞雪欲言又止，她深吸一口气。
“陛下说了，芒利现在并不安全。如果公……女王愿意的话，可以去星罗主城。”
“我不去！！”突如其来的咆哮令两人一愣，可儿靠在桌边，用手擦去眼角的泪珠。
“我是芒利的女王，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可儿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与刚刚判若两人。此刻，她威严耸然，宛若一头雄狮。
“真是好气魄。”比比东不禁在心中暗叹，年纪轻轻，却已展现出对权力的野望，对斗争的勇气。与这样的人做盟友，究竟是喜还是悲……
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可儿的眼中露出一丝寂然，她挥了挥手。
“谢谢你们，今天先到此为止吧。”
蓝衣卫兵将两人送到行宫外，由于可儿的情绪并不稳定，比比东和千仞雪都决定暂时不告诉她海盗联盟与海神岛的协议。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比比东看着千仞雪，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随后便叹了口气。
“没错，实际上，近年来国安部向海盗联盟派出了大量的间谍。”
“戴维斯知道吗？”比比东看向窗外，天色已晚，成群的人依旧只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靠在一起，试图抱团取暖。
“他当然知道，还下令封锁了消息。”似乎感到有些寒冷，千仞雪用手拉了拉斗篷。
“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比比东不禁笑了笑，不用对方明说，她心里也大致清楚戴维斯的目的。
此人对权力的操弄已然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么做起码有三层含义。
“第一，为了在谈判中试探海盗联盟与海神岛之间的关系究竟有多亲近。”
“第二，若果谈判团提前知晓，不禁对战事毫无帮助，还会挫我方锐气。”
“第三，如果我方提前知晓，海盗联盟必然会怀疑有内鬼，继而影响情报工作。”
“紫珍珠这个人，你了解吗？”既然国安部向海盗联盟派遣了许多间谍，比比东认为千仞雪应该有些众人不知道的情报。
“此人虽然是海盗联盟的三巨头之一，不过行事风格确实有些不一样。最新情报显示，她并没有参与对芒利国的入侵。”
“还有这种事？”比比东感到意外，原本推测对方只是与剩下两人有所不和，意见分歧。可现在看来，自己的估计似乎太过于保守了。
“由于中立温和的立场，其实紫珍珠这两年在海盗联盟中的人气已经下降了不少，她基本上只是一个形式主义的领主了。”千仞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在当地一家最好的酒店下榻后，感到有些疲惫，比比东便躺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
“咚咚。”门被敲响了，她瞥了一眼走廊的方向。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