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今出川还是以坚决的态度摆脱了难缠的姐姐妹妹们，和桥本奈奈未两个人一起前往神社参拜。
这个时间点，街上的人相当地多，她们汇进人群里，不知不觉地靠在了一起，手臂紧紧相贴，互相传递大衣下的温度。
“娜娜敏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会和家人一起新年参拜吗？”
今出川顺势挽住桥本奈奈未的手，半靠在她身上，小声搭话。
桥本奈奈未沉吟了一会儿，果断回答了她的问题，“当然。”
“真好。”
今出川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掰着手指数数，“我记忆里，每年全家一起出动去参拜的温馨时刻屈指可数，一直很寂寞呢。最近几年我都是和花花一起跨年的，这两年又是和乃木坂46的大家一起，我现在感到很幸福…”
桥本奈奈未和今出川之间少有这样的真挚的煽情时刻。
特别是小渡这种别扭的小孩，认真地说这种真情实感的话，这种时刻，实在让桥本奈奈未感到一种令人心酸的温暖，以及一丝丝刺痛。
所以她下意识摸了摸今出川的头，低低地叹息：“幸福这种东西，所有人都一直在寻求，但是，到底在哪里呢？”
她想起小时候家里拮据、难以为继的日子，也想起上京之后努力挣学费和生活费的心酸，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感觉对我而言，孤独就是人生最初的状态。小时候看到爸爸妈妈相敬如宾彬彬有礼的时候，我会想，他们不觉得寂寞吗？
难道只有小孩子会感到孤独和不幸福吗？”
今出川此刻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倾诉的欲望——事实上她很少和桥本她们聊这类话题。
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她始终觉得，相较于很辛苦地生活的娜娜敏，以及其他很多很多人，她所拥有的已经够多了，没有资格去抱怨，也没有必要感到悲伤。
“小渡…”
桥本奈奈未突然组织不出来安慰的话语。
但是今出川的表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难过，她只是很坦然地笑着看她，但笑容很克制，也有几分少见的羞怯腼腆，看上去乖乖的。
“但是娜娜敏，我现在就很幸福啦。”
遇见了花花，遇见了你，还有乃木坂46。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一阵风拂过耳畔。
然后桥本奈奈未感觉身上一轻，小渡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她的前面，回过头朝她招手——
“娜娜敏，走快一点啦，太慢了的话，我们待会儿就要等很久啦。”
她小声催促道，笑意明朗，先前那沉重的话题像是被直接抛之脑后了一样，随风逝去。
桥本奈奈未会心一笑，但并没有加快速度。
她们抵达神社的时候，参拜的人相当之多。
桥本奈奈未白了她一眼，“可见，这种时候，速度再快，也无济于事的，总有人比我们先出发。”
“唉，好吧。”
今出川很无奈地扁了扁嘴，然后低头整理围巾。
在这样变慢了的时间里，桥本奈奈未很认真地看着她——小小的脸蛋大半藏在了驼色围巾里，一小半隐在温柔的夜色里。
此刻的光风霁月的少女，和一开始那个皱着眉头困惑又好奇地观察着甄选现场里形形色色的人的小女孩，影影绰绰地重合了。
在摇铃之前，今出川手握成拳，在空中虚虚地晃了晃，略有几分气鼓鼓地咬着唇，“去年没有到神社参拜，结果一年都没发生什么好事，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的存在吗？”
桥本奈奈未有几分忍俊不禁，她轻轻地敲了敲今出川的头，“都站在这里了，就不要说这种质疑神灵的话，要不然你今年也倒霉的话，该怎么办？”
“哼！”
今出川重重地摇了摇铃，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许愿——
今年的愿望…
愿望很简单，所以她很快地睁开了眼，桥本奈奈未却还在闭眼许愿——长长的睫毛微颤，也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等她张开眼时，撞入眼底的，便是小渡眼中的笑意盈盈。
“娜娜敏，娜娜敏，我们去求签！”
今出川有几分迫不及待地揽住她。
“不要这么着急啊。”
桥本奈奈未有几分无可奈何，但还是顺从她的心意，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铁筒里的签很难摇出来，今出川和桥本都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拿到了签。
桥本奈奈未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签，正想去找对应的签文时，今出川伸手抽走了她手中的签，又把她自己的签放在了桥本的手中。
“你要干什么？”
对于她的奇怪举动，桥本奈奈未着实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我们交换一下吧，娜娜敏～”
今出川倒是一脸无辜的表情，亮晶晶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恳求，尾音拉得很长，有一种甜味的可爱。
“不要在我面前撒娇！”
然而桥本奈奈未总是能够有效抵御她无往而不利的撒娇攻势。
“好吧。”
既然撒娇不见成效，今出川开始认真解释：“因为，娜娜敏，我的运气一直很好，从来都是大吉。”
桥本奈奈未霎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对眼前的小孩只觉得无可奈何，但确实也觉得心中涌过暖流，似乎能够融化冰冷的黑色的命运大河中的坚冰。
“你这样是明晃晃的作弊啊，小渡。”
她温柔地叹息。
“如果没有神灵的话，我们交换抽到的签，也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有神灵的话，在神的注视下，你难道要和我交换命运？”
今出川的脸皱成了一团，连连摆手，“娜娜敏，你不要把这事说得这么沉重和严肃啦。”
“唔——”
桥本奈奈未不置可否——她确实在有意吓小渡。
但是今出川并没有改变心意，而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神清澈，“就算真的有神，想必他也不会在意这件事情。”
因为他能看到，我有多么希望，你能够幸福。
桥本奈奈未笑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又低头辨认签上的数字。
今出川知道她这是默认了的意思，像是怕她反悔似的，连忙拿着签去找签文了。
薄薄的纸上，是很显眼的“吉”，没想到“桥本”的运气也不错。
「红云随步起，一箭射青霄
鹿行千里远，争知去路遥」
今出川看着签文，陷入了沉思。
桥本奈奈未将写着大吉的签文在她眼前晃了晃，觉得十分好笑：“怎么会这样，你运气原来真的很好？”
「望用何愁晚，求名渐得宁
云梯终有望，归路入蓬瀛」
今出川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心想——现在这样交换过后的签，竟然好像很奇妙地更适合彼此一些。
不过她面上只是一副骄傲的样子，“我可是一直以来只会拿到大吉的人。”
“好吧。”
桥本奈奈未很纵容地认可了她的话。
“不用去解签，娜娜敏，我看出来了——你会心想事成，会幸福！”
今出川又很自信地拿过桥本手中的签文。
桥本瞥了一眼她的，饶有兴味地问：“那你呢。”
“虽然是吉，但总感觉有种很轻微的忧伤。”
鹿行千里远，无人知所去。
今出川看向桥本奈奈未，眨了一下眼睛，用她那原本那平稳得堪称寡淡的腔调：“娜娜敏，一直没和你说，我也会在今年毕业，从乃木坂。”
桥本奈奈未一时之间有些发怔——不同于她，小渡选择毕业，才真是毫无征兆。
但是她相信，小渡必然有她自己的理由。
所以桥本奈奈未垂下眼，轻轻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向今出川伸出双手——
今出川从善如流，熟练地进了桥本的怀里。
生田绘梨花一边找着自己的签文，一边注意着她们的动静。
远远地见她们亲密拥抱，她顿时不乐意了。
“麻衣样，你看小渡，太过分了。”
白石麻衣在困惑于另一个问题，“你说她们抽到了什么签？”
小渡非要和娜娜敏两个人一起参拜，结果就这？
感觉平平淡淡无事发生啊。
“我不知道！”
生田绘梨花哼了一声。
不过在白石麻衣没注意的时候，她偷偷地抹了抹眼尾的泪花。
她要走了。
难道抽到了凶，她就不会走吗？
不可能的。
「月照天书静，云生雾彩霞
久想离庭客，无事惹咨嗟」
也还行，不是什么鸳鸯各自飞。
她在心中自嘲般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