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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1.10-1940.5.10)

人可以欺骗自己,或许能暂时欺骗别人,但不可能欺骗现实。

法德既然宣战,那么战争终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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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在麻木和躁动中度过了战争爆发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苏联对中立国芬兰的入侵本已激起法国朝野对该国的反感,红军在曼纳海姆防线上的尴尬表现更令议员们蠢蠢欲动。

法兰西的政府在面对此种现状时的表现与以往无甚区别,那就是毫无作为,或者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有所作为:达拉第总理除了要和自己的财政部长保罗·雷诺争权夺利以外,还要面对他那野心勃勃的情妇德·克吕索尔侯爵夫人永无休止的纠缠。

但这还不是全部,海陆空三军的最高统帅们面对战争的麻木令总理无数次血压飙升。除此之外,政府已经有确切消息证明,有一股反对分子正试图联络尚未从西班牙返回法国的贝当元帅以推翻现任政府,其中的核心人物正是前总理赖伐尔。

真是国难岁凶,内忧外患!

于是议员们对苏联的敌意就这样不断发酵,叫嚣着要“用大炮教苏联如何进行外交”。无论这些疯话如何甚嚣尘上,达拉第也只得充耳不闻,以免在德国之外再树强敌。

在沙勒维尔车站偶遇之后,德内尔便一直与戴高乐保持着联系,圣诞节也互相祝贺过,他甚至还收到了戴高乐寄出的圣诞礼物:正是那本他自称“几乎没人问我要过”的《法兰西和她的军队》。

一月份的时候戴高乐因公回了一趟巴黎,随后便将自己在巴黎的见闻写信告知了德内尔:

“我们的总理已经要垮了,本届政府的倒台只是时间问题。

“我在雷诺的家中遇到了前总理勃鲁姆。坦诚而言,这位杰出的政治家在战争中的表现令我感到失望,他对战争的看法也非常庸俗,和巴黎街头巷尾议论的毫无区别。

“他似乎根本不相信德国人会西进入侵我国,也不相信德国人会去进攻苏联,这样的看法令我感到讶异。我不是不知道这种看法在如今的巴黎非常常见,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相当令我意外。

“不过我没有心思去反驳他,最近我的全部精力都用来完成一份备忘录,希望能唤起法兰西的高层对机械化部队的重视,现在我把初稿发给您一份,如果您能在紧张的训练间隙抽空为我提供一些建议,我将感激不尽。”

看到这里,德内尔便明白了为何这次来信的信封会如此“充实”。他从中取出了那一摞信纸,愕然发现这居然不是打印件,而是戴高乐自己的手稿。

虽然这样的信任令德内尔大为感激,但戴高乐把手稿都寄来了,那么他自己还怎么做修改呢?得快些回复才行。他抓紧时间研读了这份备忘录,为此通宵未眠。

次日他又召集军官们商讨一些他拿不准的问题,又根据自己在摩托化部队服役的经验,提出了一些针对修改意见,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增进陆军与空军的协同,着重强化机动部队的防空力量:

“整份备忘录我已完全拜读,并就部分章节与支持我的部下进行了商讨,我们对您建设性和前瞻性的见解大为赞叹。由于我们对坦克,尤其是集中使用的上百规模的坦克的运用一无所知,因此无法对装甲部队那一章提出什么合理的建议,但在摩托化部队的建设方面,我们有一些自己的思考。

“你在备忘录中肯定了摩托化部队的应急作用,同时强烈建议学习德国将运输卡车直接配属给摩托化部队,对此我们是极为赞同的。尽管有些人会说那是龙骑兵部队的职责,但我们一致认为目前我国所拥有的龙骑兵师的数量大为不足。

“除此之外,你还建议加强摩托化部队和龙骑兵部队的防空力量,对此我们也极为赞同,但就你文章中的一些小细节,我们存在不同意见。

“你认为应当为每个摩托化步兵营增加额外两门高射炮,这当然对提升部队防空能力有效果,但我们并不认为这是最经济有效的方法,因为即使这个数字再翻一倍也并不能保证部队免收空袭的威胁。其原因在于防空炮的防空效率低得惊人,我的支援连长只能保证指挥两门高射炮驱逐(而非击落)一架敌机。

“即使将此前配置到团的防空火力配置到营,也那难以有效遏制德军空袭。更何况集中使用的防空炮必然比分散到各处的更为有效,前者至少可以构建一个相对密集的防空网,而后者既难以为步兵部队提供防空,也不能有效毁伤敌机。

“在加强防空火力极端重要和防空炮生产相对不足为主要矛盾的前提下,有必要集中使用防空炮,因而我们建议利用有限的军备生产能力为每一个摩托化团补充一个完整的高射炮连(当前我军摩托化团纸面上有一个装备13门25mm高射炮的防空炮连,但实际值拥有一半装备),同时为师属炮兵部队额外加强一个高射炮营。在生产能力尚不充足的情况下暂缓扩编各营的高射炮,因为各类步兵营通常不存在难以隐蔽、需要高射炮戍卫的武器。

“但营级防空依然需要加强,因此我们建议尽快研制并列装一款便于重机枪高射的三脚架,相对于每营增加两门新高射炮所需的装备及其配套的人员、车辆而言,三十来个脚架不仅所需耗费更低,而且不占用额外的人力,最重要的是,其带来的防空效果也不比两门高射炮差太多。

“除了关于防空的问题,我们还认为应尽快将摩托化步兵向龙骑兵的方向改编,但这一愿望在拥有足够的卡车和强大的空军之前是不能实现的。

“如果共和国抓住现在的机会,或许我们还能少流一些青年人的血。

“尽管战略上的问题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少校所能置喙的,但我还是恳请你,为了法兰西的存亡,请尽最大努力劝说政府和议会不要对苏联开战,我们绝对不能承受四面树敌的代价。”

完成这一份报告后,德内尔愕然发现天又亮了,这意味着他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休息。

德内尔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他急忙关上台灯,连外套都来不及脱便立刻钻进被窝。不过这样掩耳盗铃的行为无法欺骗自己筋疲力竭的内脏。

脑袋才刚碰到枕头,他立刻便感觉到仿佛有人正用绞索玩命勒他的头骨,接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出毛病,心绞痛、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呕吐、四肢酸痛。什么毛病都来了!

“要完,艹,要完!”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好歹才恢复过来。此时窗外已经传来了士兵出操的声音,德内尔苦中作乐地想道:或许大家都会对自己首次旷操感到惊讶吧!

正在此时,他虚掩着的卧室门被轻轻推开。门外的来客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正看到他在床上哆嗦的狼狈相,于是便急忙推门而入:“您怎么了,长官?!”

“奥布里昂,我需要休息……”德内尔有气无力地指着桌子上的一摞信纸,“把这些整理一下寄给戴高乐,尽快……”

“戴高乐上校的地址在哪里?”

“我桌子上有一封他的来信,就往那个地址发……”

“是,长官。”奥布里昂营副看着德内尔的成果目瞪口呆,“您不会又一晚上没睡吧?”

然而奥布里昂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上官已经蒙头昏睡过去了。

见状,奥布里昂只好长叹一声,收拢起戴高乐发来的手稿和德内尔的手稿,从抽屉里抽了个大信封一股脑塞进去,然后带着信封径自离开了。

由于营长对这份手稿特别重视,所以他也不敢怠慢,赶紧跑去邮局用急件发往巴黎。早上发急件,晚上戴高乐的妻子伊冯娜便收到了。这位被戴高乐的朋友和部下尊称为伊冯娜大婶的家庭主妇见信件来自第95团,正是戴高乐前些日子大为赞赏的那位老战友让·德内尔所寄出的,于是她也匆忙跑去CH邮局将邮件寄往了第五军。

等等,戴高乐不在巴黎?

还真不在!

尽管目前共和国的实际掌权者全部深陷政治漩涡,对采纳这位上校的军事主张实在是有心无力,但他在巴黎的活动还是引起了部分高层的兴趣。

共和国的总统勒伯伦便突然决定到第五军视察,尽管他并未声称此次视察与戴高乐有何关系,但任谁都知道,第五军目前最值得关注也是唯一值得关注的军官就只有他。

总统的决定实在太过突然,戴高乐也只好立刻行动起来。离开巴黎返回凡根堡之前,他把刚刚完成初稿手稿的备忘录直接封进信封寄给德内尔,反正这两天他肯定没时间对其做什么大的修改。

戴高乐以文笔优美著称于法军,甚至就连贝当元帅都曾经委托他帮助自己完成世界大战的回忆录。但他的优美文笔来自于对文章的反复琢磨,故而他特别需要大段时间以集中注意力,因此并不愿意用零敲碎打的时间写出一些断断续续的文字。

他将备忘录原稿寄给德内尔仅仅是因为他很忙,暂时没空修改,所以当他在1月13号收到德内尔的回复时是非常惊讶的。

备忘录是不是出了什么致命的疏漏,以至于戴泽南少校需要立刻指出?

戴高乐带着怀疑打开了信封取出了德内尔的回信,却发现这并非是简单的提示,而是洋洋洒洒近六千多词的修改建议及详细说明!

啊这……戴高乐歉意地想,只好过两天再看了。

想到这里,他就将回信仔细地放入自己的公文包中,接着便继续编写演习计划。

真不知道戴高乐知道他的去信差点让德内尔累到猝死后会作何表情,尤其是勒伯伦总统的视察让他意识到这位“泥塑木偶”对改造军队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事情还不止于此,就在1月12号德内尔挺尸的那个早晨,法军总司令甘末林将军在位于万森的司令部里召开了一次会议。

“先生们,我接到了比利时军方的通报,昨天中午有一架德国轻型飞机迫降在马斯特里赫特附近。经过对飞行员的审讯,比利时方面确信德国将在1月17日,也就是下周的今天对荷兰、比利时和我国发起全面的进攻。”

甘末林将军的发言引起了在场海陆空军官的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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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前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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