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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日的观察,霍金斯已经可以确信,魏刚已经对法兰西抗战的前景持完全悲观的态度。他私下里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推断:法国可能在未来的几周内战败。

为了抵抗德军的进攻,马克西姆·魏刚在索姆河至埃纳河沿线利用前线退下来的残兵败将构筑了一条新防线,军方称之为魏刚防线。这条防线在构筑伊始便受到诸多军官的一致反对,尤其是戴高乐。其实不只是军方,就连对军事不太熟悉的政治家们都感觉这条防线不靠谱。

迄今为止,法军一直在拉防线、拉防线、拉防线,可从来没有一次抵挡住德军的进攻。在法军相对于德军仍占优势的时候尚且如此,如今强弱逆转,索姆河和埃纳河又不是什么天险,魏刚又怎么可能“化腐朽为神奇”?

所以总理雷诺谨慎地将戴高乐等人的建议转达给魏刚:“我们是不是应该收缩防线,在南方重新组织抵抗?后方预备队的组建才刚刚开始,现在在防线上的部队就是我们掌握的最大力量,用珍贵的军队坚守一条肯定会很快失守的防线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魏刚的回答显得非常不耐烦,他声称他并非不想撤退,而是不能撤退。因为德军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机动力都远胜法军,如果法军此时贸然撤退,德军衔尾追击,必将使法军伤亡惨重。

随后魏刚总结出了一句堪称千古名言的说辞:“因为我的兵力不足,所以我不能撤退。”

雷诺被魏刚的神逻辑搞得晕头转向,只好暂且对总司令表示信任,然后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魏刚的言论流传出去之后,就连美国驻法大使都感到离谱,更何况那些本就懂行的军官。当雷诺再次召见巴黎城防司令部的代表霍金斯中校,询问巴黎防备事宜的时候,后者干脆在雷诺面前又提起了这件事。

“魏刚将军的说法大错特错,完全是不顾常识。”霍金斯黑着脸说道,“兵力不足,无法全身而退是对的,可谁让他全身而退了?难道魏刚将军还想让整条战线上的部队整齐划一地共同南下吗?先撤掉非关键位置上的部队,到南方组建第二条战线,随后再让前线的部队节节抵抗撤退,像巴黎这样的大城市还能为主力南撤拖延更长的时间——怎么就撤不了了?”

“那么魏刚将军为什么要出此下策?”

“我无法给出解释,总理阁下,就像我至今不能搞懂甘末林将军在战争爆发之初的战术一样。”

雷诺沉默了一会,仿佛下定了决心,之后便让霍金斯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雷诺的决断是什么?不是像霍金斯猜度的那样罢免或者至少架空魏刚的职务,而是改组了政府,开除了达拉第!

不是,这跟达拉第有什么关系啊?!

整个政府改组在霍金斯眼里就是一场无趣的排列组合,他对此毫无兴趣。只是政府改组完成后,霍金斯突然接到命令,他被调离了巴黎城防司令部,到国防部听令。

他的直属上级,就是不久前才立下战功,被朝野上下寄予厚望的夏尔·戴高乐准将。

是的,戴高乐已经被晋升为准将,担任雷诺政府的国防部次长一职,而戴高乐现在的上级国防部长,也正是他从军后的第一个上级——菲利普·贝当。

两人如今不说是相看两厌,至少也是形同路人。虽然贝当与戴高乐见面之后还是会“亲切地”打招呼,但只要有可能,戴高乐都会让霍金斯替自己向贝当元帅提交文件,正如后者也总是委派他自己的秘书做同样的事。

而且有关戴高乐的风言风语很快也传到了霍金斯的耳中,什么魏刚认为戴高乐与其说是军官(他甚至都没有称戴高乐为将领),还不如说是个记者,只会把自己吹得神乎其神。贝当的话就更难听了,霍金斯就无意间听到贝当对外长博杜安讲:“戴高乐是个傲慢至极的人,忘恩负义、脾气粗暴。”

“忘恩负义”霍金斯无法评价,但戴高乐的脾气的确不好,不过霍金斯自己也是一样的怒火中烧。6月5日凌晨,德军已经向魏刚防线发起进攻,巴黎都处在风雨飘摇的境地,贝当元帅居然还在惦记着戴高乐那本没几个人看过的《法兰西和他的军队》没署上他的名字!

“如果法兰西政府就是这个样子的话,迄今为止的失败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我们现在也是政府的一员。”戴高乐起身离开办公桌边,先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自己点上,随后又抽出一根给了霍金斯。霍金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香烟,并借了戴高乐的打火机。

戴高乐吐出烟气,接着对霍金斯说:“你前段时间一直在为政府联络转移的车辆,联络的怎么样了?”

“车辆还在待命,但是道路被难民堵塞到什么程度,我决定不了。”

“你的家人还在巴黎吗?”

“女儿和女婿都还在。”

高挑的准将举了举他那奇长无比的手臂:“能转移的话还是尽快转移,提前转移,巴黎沦为战场可能就在这几天。”

“您的家人呢?”

“还在巴黎。”戴高乐叹了口气,“母亲重病,暂时走不了。”

德军对魏刚防线的攻势越发激烈,如果说6月6号的情况还算稳定的话,7号的战况绝对称得上是急转直下。尽管英勇的第七军团官兵在兵力、装备和支援完全落后于敌军的情况下,挫败了德国四个装甲师的猛攻。但阿布维尔南翼的法军防线被突破,战线再次崩溃。

雷诺总理和魏刚紧急向英国求援,得到的答复令人绝望——英国将尽最大努力援助法国,向法国派遣一个师的“雄厚兵力”,还是在七天之内!

魏刚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把英国的斯皮尔斯叫到面前,说了些颇难听的话。斯皮尔斯本人也觉得英军的表现实在有些太拉胯,所以他沉默地接受了魏刚的讥讽,随后将法国政府的电文发往伦敦,电文的内容是请求英国再向法国派遣十到二十个航空中队。

过不多久,伦敦方面就发来电报,认为法国人要求将英国本土最后的守卫力量派往大陆是不近情理的。

“看吧!我们的英国盟友说我们不近情理!”魏刚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再次把无辜的斯皮尔斯少将狠批一番,“当法国的本土已经被侵略者蹂躏而濒于灭亡的时候,我们的盟友居然连这点险都不想冒!还反过头指责我们‘不合情理’!”

批判个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从7号开始,魏刚就像吃了枪药一样,每见到斯皮尔斯一次都迫不及待地跟他展开论战,论战内容无非是英军出卖盟友。这种论战单单是霍金斯都撞上过两次,尽管嘴上不说,霍金斯还是认为魏刚的行为实在是跌份,就算局势恶化到今天这种程度,英国人无疑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你魏刚同样难辞其咎!

更何况,现在对盟友大加指责可对局势有一丝一毫的作用?

魏刚怕不是已经疯了,直到6月8号霍金斯跟随戴高乐前往位于蒙蒂的司令部时,他都这么想。在蒙蒂,霍金斯第一次从魏刚嘴里听到他真正的想法。

“后勤官说他这里的油车已经空了,我们回程的时候需要绕一段路加油。”

霍金斯略一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随后对司机嘱咐道:“那就绕一段路,上车的时候我会告诉将军,你先去车上等着。”

“是,中校。”

处理完了司机的事,霍金斯立刻迈步进入总指挥部。魏刚正在那里,以敷衍的态度向戴高乐介绍当前的战况。

“德军已经全面越过了索姆河。”

戴高乐做出个无所谓的手势:“好吧,他们越过了索姆河,然后呢?”

于是魏刚接着将手指下移,指向了共和国的首都巴黎:“然后?就轮到塞纳河和马恩河了。”

高大的国防部次长依旧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想问的是法军的应对之策,而非德国的进攻方向——那是明摆着的,德国人不去巴黎还能去哪里?!他平静地继续发问:“对,再往后呢?”

“再往后,就完了!”

“完了?您这是什么意思?”戴高乐不满地问道,“全世界呢?法兰西帝国呢?”

魏刚将军立刻发出了极不耐烦的笑声:“帝国?别太天真了!只要我们在这里被打败,用不了8天英国就会和德国谈判。啊,如果我知道德国人会给我留下最后的兵力就好了。”

戴高乐闻此无话可说,他又和霍金斯在司令部逗留了一会,了解到里面的参谋几乎都是这个想法之后,立刻坐上汽车回到巴黎。

在路上,霍金斯终于想明白了,魏刚之所以要如此猛烈地批判英国人,恐怕是想推卸战败的责任!

回到波旁宫后,两人直奔雷诺的办公室。

“事实已经很明确了,我们的总司令已经完全被失败主义思想支配。”戴高乐对有些茫然的总理雷诺说道,“总理阁下,您必须立刻撤换总司令魏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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