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瑶最终，还是输给了饥肠辘辘。
她答应进去坐一会，要求工作人员帮她看着，只要姑父的摩托车一出现，就要叫她。
售票员笑着答应了胡瑶。
这里是小地方，大家互相都认识，这个小姑娘，是陌生脸孔，她已经猜到了小姑娘大概是来找亲戚的。
外地的小孩子，夜里面还是别乱跑的好。
进了值班室，大家都从自己的饭盒里面，拨出饭菜来给胡瑶。
硬是给她凑了个“百家饭”。
胡瑶早就饿了，吃的是狼吞虎咽的。
她第一次感受到出门在外陌生人的善意。
因为在家的时候，如果只有她没吃饭，家里是不会给她留饭，也不会再给她做饭的。
那一天，胡瑶就只能饿着。
正在吃饭的胡瑶，忽然看见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大巴车上下车的那个人。
他身形很瘦，留着胡子，头发乱糟糟的，穿一双黑布鞋。
胡瑶对他的印象很深，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正奇怪这个人如果反正要来镇上，为什么要么早下车。
忽然，听见身旁的售票员的一声惊呼道：“那不是老赵吗？”
她指着的正是窗外的男人。
“老赵，他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说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吗？”
“老赵不是去城里享福了吗？”
“这赵哥，回来了也不说过来打个招呼，就当没看见我们，真不够意思！”
“嗐！人家老婆都在国外挣洋人的钱了，老赵不再是以前那个老赵啦。”
……
不管值班人员怎么议论，老赵就是垂着头，拖着脚在地上，无力地走着。
他手里的行李包沉沉的，看起来，就像是要把老赵压垮了一样。
胡瑶甚至于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老赵一松手，失去了行李包的负重，老赵马上就能飞起来。
老赵的步伐很慢。
一步步的，朝前走去。
胡瑶凑在窗前和大人们一起看着，忽然意识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老赵，没有影子。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影子的？
胡瑶想不起来。
但眼前的老赵，毫无疑问的不对劲。
有人走出去，喊了一声老赵，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惹得剩下的员工，也都不开心了起来。
说老赵是进城了，就不想搭理镇上的同事了。
但胡瑶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天一直到夜里，她都没有等到姑父。
没办法，值班的工作人员，只好留她在车站里面，凑合了一夜。
胡瑶也不敢离开，她怕姑父来的时候，找不到自己，就一直守在车站等着。
天刚亮，就听见有人大呼小叫地跑来值班室。
问了半天，那人才说清楚话。
老赵他弟媳中邪了。
老赵的弟媳叫钟美华，也在车站上班，是个检票员。
听说钟美华的家人，天一亮就发现她在自家院子里面转圈。
鸡鸣声一过，钟美华就开始在自己转的圈里面挖土。
不管谁说，都不搭理。
不管谁去拦，都没用。
她一个平时不做农活的人，力气大的惊人，几个壮实男人都没能拦住她。
就算挖到了手指打泡出血，钟美华也一刻都没有停下。
看着她血淋淋的双手，有附近的老人说她一定是冲撞了哪位大仙，这时被惩罚了。
这话传到钟美华的耳朵里，她竟然停了下来，朝着那老人，咧嘴一笑。
瘆人的笑容，在大白天的时候，都让人看了起鸡皮疙瘩。
这会儿，钟家和赵家的人，都在忙着请神婆来看看。
钟美华笑完了，就在原地继续挖，不管谁说话都没反应。
胡瑶实在是好奇，跟着大人们，就混去了钟美华家。
那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小院。
自建房的外面，贴了瓷砖。
屋里面，还是清水水泥的地面墙壁。
门前有个常见的院子，院子里面，没有铺水泥，全是泥地。
院子的一角，开辟了一块小菜园，看起来，是种些家里人吃的口粮的。
胡瑶跟着大人，去看热闹时，钟美华还在挖院子。
她的双手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手里的铁锹。
鲜红鲜红的血液，顺着铁锹的木杆，滴落到泥土中，很快，就被吸收了。
“来了！来了！”
有邻居去请了隔壁会算命的大爷，没想到大爷刚走到门口，突然一个急刹车道：“我家里面还有点儿事情，我先回去了啊！”
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一头雾水的众人，兵分两路，一路去问大爷，到底怎么了，另一路则负责去其他地方搬救兵。
胡瑶第一次看见有人把自家的院子，当成井窖，来挖的。
不一会，又来了一个本村的大仙。
那个大仙到了钟美华面前，喊了几声她的名字，动手拍了拍她的脑门。
结果，被钟美华一个铁锹，给打得站不起来了。
家里人赶紧扶着大仙，离开钟美华的那个圈。
也是因此，钟美华的情况不好的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小镇。
钟家没了办法，开始央求各位邻里，想想主意。
他们在家里面摆了流水席，为的就是有人能出面帮帮忙。
钟美华足足挖了有一米深的大坑，挖好了，还自己躺进去。
趁着四周忙乱，肚子实在很饿的胡瑶，就跟着在钟家混吃混喝。
天色渐晚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道：“请到了！请到了！神婆奶奶请到了！”
他们一拥而上，推着一个老奶奶，走进了钟家的院子。
胡瑶一看，愣住了。
这不是尤婆婆吗？
“神婆奶奶是碰巧来探亲的，也是你家钟美华有福气，一般人去请，还请不来呢！”介绍的人拉着钟美华丈夫道：“别担心！有了神婆奶奶，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的。”
此刻，尤婆婆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钟美华身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钟美华。
钟美华第一次对别人的目光，做出了反应。
她停下了手中的挖土工程，也同样盯着尤婆婆。
只见尤婆婆趁着这个空隙，从随身携带的竹篮里面，掏了一把，抬手就朝着钟美华，洒了过去。
空气中，弥漫起灰蒙蒙的土味，还伴随着烧焦的味道。
这味道，胡瑶很熟悉，是香炉灰。
只见，香炉灰掉落在钟美华的身体上，她“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别人踏进那个圈，钟美华都会反应强烈。
尤婆婆踏进去，钟美华却浑身发抖，但一动不动。
胡瑶咬着手里的包子，看着尤婆婆走到钟美华的身前，伸手按住了她的头顶。
颤抖的钟美华，当时几乎是难以支撑柱她自己的身体，她眼看着就要身形崩溃了。
“过来搭把手！”
尤婆婆很凶地朝几名男性亲属，厉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