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随着打火机的火石摩擦碰撞，橘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冲起，照亮了一张眉头紧皱的脸。
烟头亮起了火星，莫空深深吸了一口，浓厚的烟雾从他嘴里、鼻腔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化为各种形状。
透过烟雾，他死死地盯着正前方的墙壁，直到上面八张凸起的人形逐渐平整，只留下几张淡淡的鬼脸轮廓。
一屁股坐在病床上，莫空将抽完的烟头随意扔到地上，拿出干瘪的烟盒，又抖出一只烟叼在嘴里，再次点燃。
又是一阵烟雾升腾，莫空的肩膀这才耷拉下来，紧绷的表情稍微放松。
“咳咳——”
病床另一头响起一阵剧烈咳嗽声，半躺的张博急忙从病床上坐起，连连扇手，和莫空拉开距离。
“我这还是病号啊喂，要是我不幸患上了肺癌你可就失去我这个好搭档了。”
捏着鼻子扶着墙，张博瓮声瓮气地抱怨。
“抱歉。”
莫空愣了一下，歉意地笑了笑，将抽了一半的香烟在病床上按灭。他挥了挥手，空中飘荡的烟雾霎时消失，夜晚清新的空气再度充斥了这间病房。
“总算活过来了。”
张博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便秘般的表情这才舒缓过来，重新坐回了病床上，顺势躺下。
身旁的动静让莫空身体一绷，下意识就要站起来，随即又反应了过来坐了回去。
“喂。”
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因为扯到伤口被疼得龇牙咧嘴后，张博终于抽出空隙来跟旁边的搭档搭话。
“你那么紧张干嘛，按照刚刚试探出的规律，下次袭击应该在十五分钟以后，这段空闲不先休息一下？一直开着领域不累吗？”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房门，懒洋洋地问道。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莫空下意识地摸出烟盒，顿了一下，又将烟盒塞了回去。
“那你担心什么？”张博问道，“是我们在商城外遇到的东西，还是末日真理那帮疯子？”
莫空没有回答张博的问题，反而说了一句：“任务时间快到了。”
随着这句看似无关的话落下，病房突然陷入了沉默，静得连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那又怎样。”几秒后，张博缓缓说道，“队长肯定能在时限到来前解决问题，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当然相信队长能解决这件事。”莫空说，“但你不觉得这次的任务很奇怪吗？”
“任务一共给了两天的时间，可实际上这一连串的异常都发生在这一个晚上，从我们从商城出来一直到现在，没有一刻停歇过。”
“就像是有人刻意设计成这样，就是为了让我们闲不下来，而且还是压着任务死线这种敏感的时段。”
“你想说有人想利用任务规则来杀我们？”
张博明白了莫空的意思，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不可能。”他摇头否认道，“启示录的任务不可能被操控。”
“之前的任务确实不会。”莫空幽幽的说道，“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的任务里有那群疯子的身影。
你别忘了，启示录最开始是在哪里被找到的。”
“这……”张博想要反驳，但自己却找不出什么理由。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经有些动摇了。
虽然已经沉寂了九年的时间，可末日真理带来的阴影始终未曾从他们心中散去。
当初对方让整个奥斯嘉尔德庄园陷入诡域，几乎将神秘家族一网打尽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那次事件甚至埋葬了那位最有可能终结这个诡异横行时代的人，那位曾经的“皇帝”。
如果这次任务没有那些家伙的身影，张博或许还会揶揄莫空杞人忧天，可事实却是对方不仅参与其中，而且第一次照面便让他们减员了一人。
这是九年里，第一次在“十席”带队的情况下出现减员。
如果真是他们在搞鬼，启示录的任务真的还能以以往的经验来看待吗？以末日真理对诡异的了解，他们真的不能干涉启示录吗？
更何况，启示录和神父第一次出现就是在奥斯嘉尔德家族的庄园！
联想到万丰死前那诡异的笑容，张博猛地站起身，不复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行，一定要将这个猜想告诉队长。”他语速极快，“如果这次任务是末日真理设的局，那么他们一定对目前的情况有后手！”
说话间，他的脸上已经浮现出莫名的纹路，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一只只黑色羽毛从他裸露的皮肤上冒出，带着浓浓的不详气息。
与此同时，张博的双眼失去了神采，他的意识已在这一过程中飞速链接上了隐藏在重重阴影之后的另一个世界——
“呕——”
张博突然跪在地上，黑色粘稠如石油般的液体不断从他嘴里喷涌而出，融入地面的阴影，身上的羽毛和纹路也在这一过程中迅速生长。
一旁的莫空见状急忙将手搭在对方肩上，两人的身体顿时像失真的电视画面一般闪烁、变换不定，在这过程中，张博身上的羽毛脱落，黑色的纹路再度退回了皮肤之下。
“这里……”来不及喘息，张博一手抓住莫空，用自己模糊不清的声音想要传达些什么。
可下一秒，整个病房剧烈地摇晃起来，二人猛地看向四周，只见四面八方的墙壁，甚至天花板和地板上都在迅速隆起一张张扭曲愤怒的鬼脸。
而此时，距离上次袭击结束还不到5分钟。
“糟了。”
看到眼前这幕，莫空心里一紧，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之前显现的规律果然是假象。
“咔咔咔——”
在鬼脸的入侵下，病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莫空抹了抹流出的鼻血，扛起已经虚弱到接近昏迷的张博，闭上了眼睛，抢在病房彻底崩溃前发动了能力。
“哗啦！”
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席卷了莫空，让他有种肢体错位的混乱感。
好在他早已适应了这种情况，几个呼吸间便从空间错乱的感觉中脱离。
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已不再是漆黑的病房，而是医院被冷白灯光照亮的大厅。
没有丝毫犹豫，莫空强忍领域被破带来的昏厥感，扛着张博往正前方的大门冲去。
只要能离开医院，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5米、3米、1米……医院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莫空只需再踏出一步便可彻底脱离医院。
可他怎么也踏不出这最后一步。
天空的阴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露出高悬天穹的猩红血月。
血色的月亮被云层环绕着，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向尘世投来漠然的一瞥，数之不尽的血色红芒从天穹垂落，覆盖了大地的一切。
在血色光芒的照耀下，莫空只觉自己的诅咒无比活跃，强烈的眩晕感席卷了他的脑海，无数幻觉争先恐后地浮现在他面前。
那是他曾经历的恐怖，也是他最深沉的梦魇。
“啪嗒！”
大厅内的灯泡闪了闪，发出破碎的声响，整个医院彻底陷入了黑暗。
几秒后，灯光再度亮起，门口却再也没有莫空二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