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的低熵生物，却做着主宰宇宙的美梦。”一一摘自关莹莹日记
关莹莹听了张谦所说，好像有些疑惑，但看到张谦的举动，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对张谦说：“别着急，在那之前，还有些想让你看的。”
她两手轻挥，原本如水泥墙般铸实的四壁突然变得透明了，之后，连天花板和地面都隐去了形体。整间办公室变成了一个大玻璃快，透着四面八方射来的幽光。他们站在一个毫无遮拦的空间中，如同冯虚而立，飘飘忽忽，但脚下确实是凝实的。
张谦看着脚下，竟发现他们的下方也在无限延伸。深处的深处，蓝色变得越来越深邃，逐渐聚为一点。这里根据透视原理应该是由远及近逐渐聚缩的，但在张谦看来，那个点仿佛正在向四周扩展，像坍缩到极致的空间又开始放大一样。他听到了一阵低语，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张谦捂上了耳朵，可是声音似乎像是从心房深处传来，在身体中共鸣、震颤。他的脑中又有了那种可怕的吸力，他吓了一跳，赶忙清空大脑，但没等清空完全，他忽然发现声音变得清晰了。
“走吧。。。”“挣扎。。。”“怎么又。。。”“水。。。水。。。”
各种类似如此的只言片语在他脑海中回荡，他放弃了挣扎，任其将他拽进深渊，他渐渐地听出了什么另外的东西一一那是隐藏在这些大合唱中的一个最大最有力的声音，他有好几次马上就能听清了，但刻在思维深处的自律和危机感却迫使他停了下来。他继续放松。。。
终于，在他失去意识的那个界限前，他终于听到了那个声音，无比浑厚，无法抗拒。
“前往尽头！”
他听得足够清晰，这句话的每一个音节都无比准确，他不可能听错。而且就像刚才在那“古德先生”身上所感觉到的一般，他在这句话中竟也感受到了一股纯粹的恶意。这句话就像是一位积怨已久的弃世者临终前对世界的控诉，是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紧咬着牙关低吼出来的。张谦的思维本能地感到了恐惧，于是他猛地踩下了刹车。像第一次那样，把自己拽了出去。回到现实的过程像是梦魇，又像是在一片死水中上浮，怎么也到不了水面一一
“孩子？”
终于，他恢复了意识，立即发现自己跪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办公室的墙壁与地板已经恢复了正常，关莹莹就坐在他身边。
“你听见了吗？那个声音。。。”张谦问，声音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关莹莹笑了：“那又怎么样？”
张谦不可思议地瞪着关莹莹，嘴半张着。
“孩子，我清楚你心中的疑惑，你听到的声音，其实是这里能量的诠释，也是实质。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听到的，也可能只是虚妄。”关莹莹笑得很开心，仿佛找到了知己般的舒畅。“这些声音，其实是上古时期的先民们在灵态时的交流残片。他们保持着灵态，交流时，只能用高频粒子震波传递信息，这样的震波，会受到同类频段的吸引，人类做不到发出这样的震波，但有人可以。”
“谁？”张谦不假思索地问，但其实他已经有了答案。
“古德，古先生。一个多么伟大而善良的创世者。他缔造了我们，给了我们文化，但他却忘记告诉我们世界最后的秘辛：宇宙。他经历了太多，多到我们根本无法理解，但我们依旧要尝试理解。”
张谦问道：“那么，这些信息残片中，最大的那个，也就是古德先生所留的咯？”
“没错。他告诉我们，要向尽头而去，这个尽头，据先生所说，也靠我们的推测，应该就指的是一一宇宙的尽头。”
“宇宙的尽头。。。”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将这座建筑命名为‘宇宙边疆’的原因。。这正是我们这一组织的最终目的。我们将五十年前那次经历的海底遗迹的残块尽数找回，并复原了那座奇迹般的金字塔。令我们欣喜的是，那种材料上竟然还附有一些当时留下的灵态粒子波段。复原体开始自衍后，世界各处的震波频段都被吸纳到了这里，进入了我们的拘束容器，并最终汇成了这片无尽的能量深渊。而这里最深的那个点，是浓度最高的一段能量，就是你所听到的那个最大的声音。他的信息量远远没有其他频段丰富，但它最强烈，也最费解。这就是古先生留给我们的最后神谕。”
“前往尽头。”
张谦听了关莹莹的解释，虽然能解释清楚大部分的问题，但他内心的某个角落，还似乎感到有点难以置信一一
或者毋宁说是不安。
刚才两次感受到的恶意，怎么都不像是关莹莹口中所说的为后代着想的古德先生所留下的，但是既然任务的大致目的已经明了，而且还是要探索宇宙边界的跨时代的创举，要说张谦不心动那真是骗人的。
因此，张谦勉强放下了心里的不安，暂时接受了关莹莹的说法。
“教授，我大概已经理解您的目的了。但是还有一些事我抱有疑问。”
关莹莹点点头，示意张谦可以发问。
“教授，这里的科技水平确实已经高出世界平均水准很多了，但是这样的设施里，有什么必要一定做出了七个人工智能呢？而且每个人工智能的能力都高得离谱。。。这样的阵容，是为了什么大工程吗？”
关莹莹说：“嗯，既然你已经接受了我们的目标，这个问题也可以跟你说。你之前已经去过主控室了吧？那你应该已经和小董交流过了。他没有和你说过这里的人工智能主要工作是什么吗？”
张谦想了想：“好像说是管理人员信息，还有计算什么的。。。”
“没错。这里的另一重身份，就是负责全世界量子网络基站的数据运算中心。”
张谦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竟然是世界量子网络的运算中心，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海量计算中枢。就连科技遥遥领先的米国都无法胜任的计算量，为什么关莹莹一人就能完全垄断，到此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人工智能是完全模仿人脑来进行工作的，因此除了没有情感外，其功能与人脑别无二致。而且再加上人工智能没有人类的身体给大脑加上的所谓限制，所以人工智能就可以发挥出比历史上最厉害的超级计算机更厉害的计算能力，进行量子网络的计算当然是轻而易举。
“我们的活动经费你知道从那里来吗？我们虽然声称不靠国家，也是与政府无关的组织，但我们每年由量子基站得来的海量经济收益可是有一半都上交给了国家，国家也在暗地里给了我们需要的材料与人才，我们各取所需，岂不美哉？因此，在外人看来，我们只是一个用于维持量子网络的组织罢了，殊不知，我们的目标还在更远的地方。”关莹莹仰起头，看向上方，眯起了眼睛。张谦明白，谈话已经结束了，自己该离开了。
张谦想了想，问出了最后的疑问：“那么教授，我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
在得到关莹莹的默许后，他问道：“总的说来，我来到这里的意义究竟为何呢？”
也许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耸人听闻，听起来就像演戏一样，关莹莹苦笑了一下，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脸上的皱纹刻得更深了。
“拯救世界吧，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