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恶。”一一摘自关莹莹日记
窗外的天空早已不是昨夜的阴雨蒙蒙的样子了。东方的天幕泛起了鱼肚白，给这个陈旧的老院子涂上了一层油膜般的镀层，乌黑遮眼。人们都说，黎明前的时分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人们的精神在这个时候开始蠢蠢欲动，不复夜里的昏沉。再过几刻钟，第一批睡眼惺忪的人就会出现在昏暗的天光中，开始他们又一天的序幕。
但是，不管这一天将是怎样的一天，都貌似和这个人没有半分关系。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刚刚进入梦乡，眼睑在呼吸的助动下微微颤抖，反复在宣告他只属于黑夜的这一事实。他手中的一本半掩的《量子物理再探》已从他的怀里危险地探出了半边身子。
“砰！”
书终于落在了没有铺地毯的地上，委屈地发出一声闷响。
“嗯。。。”他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嘟囔，却仍未醒转。他只是微微地将头颈偏了过来，露出了被镜框压红的肌肤，也使我们第一次看清了这个熟睡的人的面容。
不得不说，他的脸庞极有特色，是那种使人看过后绝不会轻易将之遗忘的类型。“瘦削”是一个用来形容人的脸型或体型的词，但在此处，请允许我拿过前一个字，只保留后面的“削”字。他的脸型如同一个倒置的锐角，且夹角小得不可思议，直是如同有人用美工刀削刻出来的一般。这里没有任何贬低他的意思，只是为了让大家能够体会到这幅相貌给人带来的那种印象深刻的样子。
他的五官十分端正，比例协调，在他略微有些黝黑的脸上匀称的分布着，却完全不显死板。不得不说，他的面容实在是很难使人猜测出他的年龄，因此人们会觉得他的年纪只应该是在二十到三十之间，其余都是十分模糊的。
他现在是闭着眼睛的，但若他的眼睛睁开，整张脸庞便会被豁然赋予一种不同常人的神气。他的眼眶很深，使他的目光变得更为深邃，里面跳动着如火焰一般的智慧，这也是他的魅力所在。因此，具有这样的五官，放在任何一张脸上都不会难看，即使是他这样也不会例外。
他的身高并非很高，但绝对不低，宽厚的肩膀上仿佛能挑起天地般散发着力量感。他经常坐着，但身上意外的没有什么赘肉。小腿上铁球般瓷实的肌肉表现出了他对于某项运动的坚持，因此综上来看，他并不是什么大家认知中的书呆子。
把目光转向四周，能看到他的居室的样貌。这是一间狭小的卧室，小到仅仅能够放下一张铁架床和一张小写字台。这两样东西在小小的空间里摆得丝严缝合，让人不禁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从那扇窄门中运进来的。
卧室的墙上极为混乱，上面层层叠叠的铺满了照片、海报和五颜六色的奖状或宣传单。我们依稀还可以从其中一个被太阳晒得褪了色的纸角上看到“学。。。特。。。表彰”的烫金字样。掩盖着它的，是一张旧照片，上面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正在腼腆地微笑着和一个瘦小的老太太握手。照片的背景十分模糊，几近不可辩。
又过了几个时辰，晨曦早已将半个天幕照亮，鸟鸣声从窗外的树梢间透进来，朝气蓬勃，可惜这种程度的朝气还不足以驱散房间里浓厚的沉寂和睡意。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在某一时刻终于完全露头，将一束阳光狠狠地扔在了年轻人脸上，年轻人终于动了动唇角，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撑起脑袋，双眼迷离，用堪比树懒的速度将歪在脸上的眼镜重新扶回了鼻梁上。又盯着掉落在地上的物理书看了五分钟，这才把目光移到了桌上的闹钟上。
“WDNMD。”
年轻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突然想起了今天是他在华清大学的最后一天，而且他的毕业设计将在今天收到真正严肃的审核，根据博士研究生的结业规定，他还要到审核处对自己的结业作品进行答辩。导师审核时间是九点整，而现在是一一
“八点五十分了，玩完了玩完了，我昨天为什么要跟那个式子较劲到凌晨。。。这下好了，别是毕不了业了吧。。。”
年轻人嘴里碎碎念着手上却一点也没闲着，他手忙脚乱地打理着自己，努力把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梳到一边，但明显收效甚微。用不知哪里打来的水扑了一把脸后，他一把抓起门边的书包，“咣”地一脚踹开了自己宿舍的门，连钥匙都来不及确认，便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走廊。
从紫荆楼飞奔出的年轻人根本不在意身边的路过的学生惊诧的目光，也没有在意六月刚开始有些热意的阳光，径直沿着新民路向南狂奔而去。球场、学生食堂、超市、教学楼、书院依次掠过眼底，这些地方他曾无数次经过，这些给了他无数回忆和灵感的地方，正在他心中最后一次成型。但他一直未停下脚步，直直地向中央的主楼冲去。
他一口气冲上了五楼，一把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那里，一位老者静静地坐在一张木色的桌子后，双手交叉在下巴前，正在用平静的目光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年轻人。
这是一个长着一副圆圆脸颊的老人，说是老人，可能也并没那么衰老，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们的寿命已经延长了好几十年，面容的样子并不能当作判断年龄的依据。年轻人看到了对方两鬓的几绺白发，那是漂染后被漏掉的几根发丝，不愿被看出年龄的人，大多是旧时代的老人了。因此年轻人认为对方是个至少应该够当自己爷爷的前辈，因此他一下子便确定了自己是否应该用敬语。
“对不起，教授，很抱歉我迟到了一点，如果给您带来了不便，我。。。”
“没什么。”老者挥了挥手，打断了年轻人的道歉。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朗健，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他点点头示意对方坐下，然后从面前放着的一厚沓文件中抽出了一份，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抬起头，从眼镜上方盯住了年轻人。
“你叫。。。张谦。。。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