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衡的确快不行了。
叶飞等人曾经告诫过常衡很多次，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到一个外物上，是十分愚蠢的行为。
可常衡也是振振有词：叶飞的高斯步枪，白小雨的佣兵斗篷，哪个不是外物？哪个不是花大价钱从舰队空间里买来的？凭什么你们可以买买买而我不可以？
叶飞等人马上闭上了嘴，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轮回小队内奉行的又不是独裁统治，真要到了生死之时，你怨天怨地就是怨不得别人。
常衡只看见其他人的突出优势，没看见其他人已经把自家短板补成正常水准了。别的不说，就算鲁宾这种著名玻璃大炮被普通兽族士兵掐住脖子，也不会落得跟常衡一个下场。
虽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兽人并没有办法扼碎常衡的颈骨，但用锋利的指甲将他脖子割破还是可以办到的。初级防护服的上半截跟普通衬衣一样，防护不到脖颈。
纷乱的炮火和初睡醒的懵懂让席君买也有一分钟丧失了对战场的敏感性。
但也只有一分钟而已。
就在被沈如君推出车厢后，席君买马上发现了不对劲：血腥气有古怪。
原本在处处都在死人的战场中，血腥气再浓郁也不算奇怪，但怪就怪在从步战车舱中跑出来以后，血腥味反而变淡了。
席君买马上反应了过来，还在舱门口最后一个出来的沈如君环腰抱到一边，迈步又返回车内，果然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看见了正在捂着脖子，像一条上岸濒临窒息的鱼一样有气无力的抽搐着。
不怪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他，事实上，包括苏菲亚这种见过战火的土著都被如此惨烈的战场吓呆了，更别说那些承平年代来的刚刚进入舰队世界新人们。
所以当叶飞让众人下车的时候，车舱众人基本上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试图在大厅中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不要管，让我来！”刚刚又从持盾兵手中抢了个盾牌的辛兴文从台阶下退了上来，飞速跑到常衡旁边，检查起他的伤口来。
叶飞与白小雨也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虽然现在借助这个坚固的永久工事式建筑暂时安全了，但同时也相等于被堵在了这里，如果不抓紧机会突围迟早要完蛋。
辛兴文赶到的时候，先从背包中拿出一个画着红十字的迷彩小包，拆开后里面只有一管红色针剂，这是产自《绝地求生》世界的急救包，可以在两秒内恢复到75%的生命值。
当然75%生命这种数据在真实世界太过抽象，谁也说不准换了世界观还有没有用。所以辛兴文在打药的同时，还摸出一瓶大红药扔给席君买，让他喂给常衡。
但席君买刚刚捏开玻璃瓶口，手就停了下来，对辛兴文摇了摇头。
常衡一只沾满血的手依然紧紧抓着席君买的胳膊，脖子上的巨大伤口还在汨汨流血，但圆睁的双眼却已失去神采。
这一爪不仅仅割破了常衡的动脉，还破坏了他的呼吸道和声带。
没用了，这支轮回小队所有抢救的手段都没用了。
没想到常衡连中土世界大军对垒魔法狂飙的大场面都扛过去了，却在一个兽人小兵这儿阴沟里翻了船。
这个十七岁的小伙子还是没撑过去，死在了步战车冰冷的地板上。
对此，席君买与辛兴文也只是叹了口气。
然后拿起常衡的左轮扭头就走。
不是他们不讲义气，而是作为重要战力，他们要为还活着的人战斗。
没时间哀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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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没时间哀悼的还有乔尔·莫雷上校，作为阿伯丁舰队主力战舰‘光荣号’的舰长，他并不畏惧战斗，也并不畏惧牺牲。
但眼见一个个本应搏云击浪、横行五海的好小伙子们如同炮灰一样毫无意义地死在这里，还是目眦欲裂痛彻心扉。
这些勇敢的小伙子曾经在兰德里海的大漩涡中与‘红色王冠’舰队奋勇厮杀；也曾在‘正义之花’行动中围剿过独立联盟的骄傲——‘奇迹号’；更是在保卫罗德岛的作战中以寡击众，坚持到了主力舰队到来。
如此英勇无畏的海洋骄子，却只能衣着不整、装备不齐得在自己不熟悉的战场，与自己不熟悉的敌人打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
一切的一切，让乔尔上校感觉到一种近乎荒谬的不真实感。
“我不管你到底有多少理由！”乔尔上校将军帽攥在手里，脑袋上的青筋暴起，对着通讯器大吼道：“看在老子曾经救过你老命的份上，派点装甲部队来把我的人接到战舰上！”
“求你了，就算他们一定要死，也应该死在战舰上，而不是毫无意义的死在这儿。”
“对对！只要我们能出港，马上会有炮火支援岸上的战斗。”
“抱歉？什么叫抱歉？”乔尔的声音又拔高了一节：“靠我们自己？怎么靠？李察，我的人只有几把步枪，连个爆破弩都没有，怎么突围？”
“李察，我知道你的难处，哪怕有一支齿轮小队呢？哪怕有一支！”乔尔的声音变为哀求：“你动脑子想一想啊！我们上不了船，你们没有支援，早晚是两堆烂肉！但只要我们上了船，无论是火力支援，还是接你们走，局面就活了！”
莱菲尔少将跟着鲁宾等人灰头土脸跑到大厅的时候，只见乔尔上校正站在几张桌子拼凑的临时指挥中心冲着有线通讯器，与还在何塞港主城里坚守奋战的李察·欧文中校争得面红耳赤。
李察·欧文作为特种作战指挥部的长官，天然就有对辖区内所有齿轮小队的指挥权。要想调用那些以字母开头命名的精锐四人小队，绕过谁也绕不过他。
“我是前第十七军参谋长，莱菲尔·齐德。”满身烟尘，脸上红一道青一道的老年将军喘着粗气说道：“我认识你，乔尔上校。”
乔尔上校扫视了这群奇怪的人，发现男女老幼都有，但自己一个人都不认识。
虽然在军衔上来说，莱菲尔少将要比乔尔上校高一级，但乔尔上校是主力舰舰长，属于维安联盟宣传口上力捧的战斗英雄。更别说乔尔手底下的确有真本事，‘光荣号’在他指挥下攻必克战必胜。甚至有种说法，当光荣号出现在敌人视野时，就是他们精神崩溃的那一刻。
这种人不名扬天下就没有道理了。
相比于光芒万丈的乔尔上校，莱菲尔少将只是一个积功而上的勤恳普通人。
他会像普通人一样贪生怕死。
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充满担当。
莱菲尔少将一把将乔尔上校手中的通讯器夺了过来，由于空气中电离效应的减弱，近距离的无线电信号已经可以传播：“我是莱菲尔少将，莫纳德将军呢？”
无人回应。
他又将频道转到明码公频。
“我这里有重要情报！莫纳尔将军呢？”莱菲尔少将依然在寻找何塞港的最高指挥官，巨大急促的声音使充斥着混乱的公频为之一静。
“莫纳尔……咳咳……莫纳……尔将军……已经……已经殉职了。”通讯器中，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现在谁是负责人？谁在负责何塞港战事？”莱菲尔问道。
“看来是我了。”一阵沉默后，公频中再次传来李察·欧文的声音。
“现在能听到的都给我听着！立即突围！”莱菲尔将军对着通讯器大吼：“维安联盟的所有城市都在遭遇袭击，不会再有救援！”
“只有两个地方是暂时安全的，海上和贾辛图高原！”莱菲尔说道。
“现在有办法他妈的派齿轮小队保护我们突围了吗？”乔尔上校夺回通讯器对李察大喊。
“不行，我从莫纳尔将军那里接到最后的命令，是不惜代价保卫战舰。”李察坚毅的声音伴随着枪火声从通讯器中传了出来：“你们只能依靠自己！来多少走多少！”
“要快，我们也不知道能撑多久！”通讯器中传来一声闷哼，李察好像是受了点伤，顿了顿又说道：“弧光号、蓝水晶号和玫瑰号我们没有护住，已经沉了。”
按理说，这种话是不能再公频中说的，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无所谓了。事实也是这样，李察的话也只是在公频中引起了一点骚动，然后又迅速平静了下来。
军工业发展到现代，通讯器的小型化早已实现。而何塞港驻军又是前线部队，腕部通讯器基本上已经是每个人的标配，几个人在公频的对话被不少人直接听到。
阿伯丁洋第一舰队共有五十余艘各类战舰、潜艇，但这些船不会都在港口养老，它们或潜伏于海上，或在独立联盟方面的海军基地镇压宵小，大部分还在各种干船坞进行检修，真正能立即开出去的只有四艘补给舰，四艘无畏舰和两艘护卫舰。
而现在已经有两艘无畏舰，一艘补给舰沉了，更要命的是，这些老油条们也都明白，舰船沉在港口还会堵住其他完好船只的航路，现在到底能开出去几艘，真是天知道了。
席君买与辛兴文让所有在台阶上布防的士兵都退回大厅，两人一左一右守在三米宽的正厅门口，如同两个门神一样，足以应付兽族混乱稀稀拉拉的攻势。
辛兴文仗着身上十二面闪电护盾，也不顾一个胖大铁罐子兽人拿着挺类似手持加特林一样的暮丘机枪抵近射击，劈手将冲过来兽人挥舞着的双刀夺了过来，一刀捅进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双刀兵胸腔，另一把刀飞掷出去，将暮丘机枪兵砍翻在地。
辛兴文喘了一口粗气对席君买说：“欢迎回来！”
席君买有些眼热地看着漂浮在辛兴文身边蓝汪汪的盾牌，来这个世界也有一段时间，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自己也慢慢能接受了，但作为一名大唐的中级武官，同时也是一名弓马娴熟的将军，他对于各种妖邪手段还是充满警惕的。
用句现代的话来说，他很容易接受科技的进步，但不容易接受魔法的存在。
但同时，作为一名还处于中古时代的唐人，当突然发现魔法是真实存在，而不是糊弄乡下愚夫愚妇的戏法时，又不禁产生顶礼膜拜的想法。
现在鲁宾明显不可能再给席君买加持这么一串小盾牌，所以他也只能左手提溜着辛兴文刚刚抢过来的持盾兵大盾牌，右手拿着裂谷之火。虽然还是左手盾牌，右手刀剑的搭配，但跟之前的作战方式却大不相同。
美国队长之盾虽然有各种特效，但过于花里胡哨以至于席君买根本不会用，比如‘飞吧，小圆盾’这种技能，他在战阵中拼命的时候也会把盾牌扔出去砸人，但像回旋镖一样再能接回来那就扯淡了。
至于马来剑，这种玩意的原型是光着膀子的马来人开片时候用的，别说破甲，捅人如果捅不对地方都可能搞弯了。但也不要怀疑这把马来剑的可靠性，因为它本来就不是在战场上用的，它本来就是白小雨的刺客用品。
而从持盾兵手中抢来的是地下世界特种金属所锻造的厚盾，面积够大够厚够分量，再配上可以说是无坚不摧的裂谷之火，席君买立即化身为经典版罗马步兵。
虽然席君买从来没见过罗马重步兵怎么战斗，但不妨碍他无师自通般地用重盾护住自身，等走上台阶的兽族步兵靠近再用重盾顶住，随后右手的一米长的裂谷之火猛戳对方的肚子，再搅两下横向刨开，兽人的生命力再强内脏撒一地也绝对活不下去。
“莫说这些，某究竟睡了多久了。”席君买靠在重盾后面抵挡住一阵枪林弹雨，对辛兴文说道：“这是何地？”
“三个小时……额……一个半时辰！”辛兴文用鞭腿将另一个不怕死冲上来的兽族步兵抽到席君买身边：“几百公里外，这是另一个城市了。”
席君买见那个兽人挣扎着要起身，抬脚踩爆了它的脑袋：“那为何守在此地，此地前路不通，四面皆敌，正是兵法中所说的死地！”
但还没等辛兴文回答，席君买便自作聪明的说：“某懂了，莫非那位鲁仙师在准备所谓的诸天转移大阵？能将所有人送至安全处？或找天兵天将来助阵？”
这话听得辛兴文一脸黑线。
抬脚凌空将一枚流星锤样式的手雷踢回到兽族部队脑袋顶上，将七八个兽人炸得抱头鼠窜，辛兴文弹了弹裤腿没好气地说道：“你在扯什么蛋？鲁宾要有这种本事，咱们早就把那个莫尔顿带到艾菲拉城了。”
“如此说来，没有什么救急仙法了？”席君买挥手让一个想过来助阵的海军舰员退后，愣了愣问道。
“没有，我怀疑他现在已经使不出魔法来了。”辛兴文见兽族部队骚扰式进攻已经结束，趁这空档从背包里翻出两瓶可乐，将其中一瓶扔给席君买说道。
“没有天兵天将？”
“没有！”
“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席君买灌了一口可乐，嘴中说着《孙子兵法》中的名篇：“不趁敌人攻势稍缓而持刃奋起，还等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