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在脸上的冷水，使死灵师打了个激灵，猛然从昏迷中惊醒。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之前藏身的山洞中。
旁边石头上摆着一盏蜡烛，昏暗的烛光，照亮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
他定了定神，认出坐在对面的是罗夏。
死灵师环顾四周，除了罗夏，似乎没有旁人在场，紧绷的神经稍有放松。
他对罗夏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对方来自临风城，跟普林斯和玛丽安等贵族子弟混在一起，想来出身不凡。
至于八百米外打碎他右手的那一枪，隔着重重迷雾，他根本看不清狙击手的模样，没理由跟罗夏联系在一起。
“科波拉先生，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居然是一位高阶死灵同调师！”
罗夏阴沉着脸说。
“我不想追问你的身世来历，只是想不通，我和我的朋友是为了援救幽谷村而来，你不感恩就算了，还在深夜里操控亡灵，围攻我们的飞艇，难道伱不觉得良心有愧？”
死灵师听得脸色连变，心情也从沮丧变为惊喜！
从罗夏的质问来看，这小子显然还没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仍然把他当成幽谷村的牧师科波拉看待。
机会来了！
死灵师心头再次燃起求生的希望！
叹了口气，故作惭愧的说：“罗夏先生，首先我要为自己的行为向你道歉！但是请听我解释，我所做的一切都有充足的理由！”
“说说看。”罗夏打了个请讲的手势。
“你们大老远来幽谷村救援，我很感激，问题是你们能帮上忙吗？很遗憾，你们无法帮我们修复风塔，什么都改变不了。”
“风塔可以重建，只要你们出得起钱。”
“问题就在于我们出不起钱！”死灵师激动地提高嗓门，“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指望血祭，你还能让我们怎么办？”
罗夏无言以对。
“你们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想阻止我们举行血祭，试图通过拯救那些残障村民获得道德上的优越感，可是然后呢？”
“我们幽谷村怎么办？没有风塔，血祭仪式也被你们破坏，你让我们怎么活下去？！”
“你们这些来自城里的少爷小姐，才不会考虑这些，你们只管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正义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才不管身后留下的烂摊子要如何收拾！”
死灵师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真的是在全心全意为幽谷村居民着想。
“罗夏先生，实话告诉你，我也不喜欢残忍的血祭，但是为了大多数村民的生计，我别无选择，必须站出来与你们这群假仁假义的城里人对抗！”
“我不允许你们在幽谷村胡来！你们从哪里来，就给我滚回哪里去！”
“说的好啊，科波拉先生！”罗夏点了点头，“我算是明白了，你在飞艇营地捣乱，就是为了把我们从幽谷村引开，不让我们插手祈福血祭。”
“没错！你可以把这理解成一种示威！但是我要声明，首先找茬的是你们而不是我，其次……我的目的只是想吓唬你们，如果有谁因此受到伤害，我愿意道歉！”
罗夏盯着一脸悲愤的死灵师，惊讶的发现这家伙的演技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棋逢对手，激发了罗夏的好胜心，也将自己的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
“呵呵……”罗夏突然古怪的笑了笑，“科波拉先生，请允许我纠正你的偏见，虽然我跟普林斯他们走在一路，但我本人并非贵族出身，也没有贵族的矫情和虚荣心。”
“噢？你的意思是……？”
死灵师隐约预感到，对面这个年轻人要暴露出邪恶的真面目了。
“坦白的讲，我才不在乎幽谷村那些疯子、傻子和畸形儿的死活，我只在意自己能否获得好处。”
罗夏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搭配冷酷自私的话语，活脱脱一个撕下假面具的伪君子。
就在死灵师惊疑的注视下，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两只手镯。
“科波拉先生，这两只手镯，似乎是很厉害的魔导器，可不可以送给我？”
死灵师脸上的表情，从惊疑变为鄙夷。
“你想让我解除鬼眼手镯的同调链接？不是不行，但是你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
“用你自己的命来换。”罗夏指向他的腹部，“要不是我帮你缝合伤口，你已经死了。”
“呵呵！那你干脆杀了我，少废话！”
死灵师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罗夏盯着他的脸，目光闪烁不定，显出内心正在犹豫的样子。
紧张的气氛持续许久，最终还是罗夏率先打破沉默，做出妥协。
“科波拉先生，我只要一只手镯，另外一只留给你防身，一只手镯换一条命，我已经做出最大限度的让步，你可不要激怒我！”
死灵师从他的话语中，听出难以压抑的恼怒，知道这是他的底线了，缓缓睁开眼睛：“你想要哪一只手镯？”
罗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双手各拿一只手镯，在昏暗的烛光下对比。
“科波拉先生，我发现两只手镯虽然都是同样的材料制作，但是其中一只雕刻了十二枚眼状符文，另外一只镯子只有四枚眼状符文，两者有什么区别？”
“眼状符文较少的镯子，是因为魔力消耗过多，一部分符文进入休眠状态。”
死灵师故作平静的解释着，几乎压抑不住的狂喜从他心中涌现出来。
罗夏的贪婪，激发了他的灵感，想到一条利用对方的贪欲完成反杀的绝妙计策！
“休眠的符文，过段时间还会复原吗？”罗夏接着问。
“我说可以复原，你信吗？”死灵师冷笑着反问。
罗夏没有做声，脸色阴晴不定。
死灵师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没有撒谎，只用一个虚张声势的反问，就扰乱了对方的心。
这恰恰是他的目的！
果然如同他期待中的那样，罗夏在完好的十二眼手镯和疑似残次的四眼手镯之间，最终选择了前者，随手将后者扔了回来。
“科波拉先生，我要这只手镯，现在你可以解除同调了。”
“在这里不行！”死灵师摇头道，“万一你反悔，拿到手镯以后又要杀我，怎么办？”
“杀了你对我也没好处，你到底要怎样？”
“你先把喷气背包还给我！你在山洞里不要动，我出去以后，马上解除同调！”
看到罗夏还在犹豫，死灵师接着说：
“你也是同调师，应该知道中级以上的同调师可以在精神链接范围之内解除同调，我就站在洞口，与你相隔不到十米，如果你觉得不对劲，完全来得及追杀我。”
“罗夏先生，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身上不知中了多少枪，右手彻底废了，大腿被长矛刺穿，虽然你帮我缝合了肚皮上的伤口，但还没有完全止血。”
“你当然看得出来，我的状态很糟糕，稍微动一下就痛的不得了，几乎是废人一个，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罗夏似乎被他最后这句带有挑衅意味的话激怒了，抓起喷气背包扔过去。
死灵师迅速将背包背在身上，试着同调，发现没有做手脚，装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后退到洞口，按照约定解除自己与罗夏手中那只鬼眼手镯之间的同调链接。
罗夏紧抓着手镯，以免死灵师通过精神力遥控这件魔导器，将之召回自己手中。
手镯在一阵轻微的震颤过后恢复平静，内里察觉不到精神波动。
罗夏还不放心，暗中开启沙盘系统，对手镯进行更彻底的检测。
确认死灵师的精神烙印已经抹除，成了无主之物，才露出释然的笑容。
“科波拉先生，我没看错，你很诚实，我们的交易完成了，你可以回家了。”
“呵呵……罗夏先生，喜欢我的鬼眼手镯吗？”
死灵师反而不急着走了，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
罗夏戴上鬼眼手镯，不耐烦的冲死灵师挥了挥手：“少啰嗦！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罗夏先生，告别之前请允许我再啰嗦一句，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同调手镯，确认没有问题再放人。”
死灵师双手抓着背包肩带，淡淡地说。
“嗯？你什么意思？”
罗夏猛然抬头，警惕的盯着他。
死灵师耸耸肩，缓缓后退。
“你先别走！”罗夏厉声喝止，“等我测试一下，确认手镯没问题，你再离开也不迟。”
“好极了，这正是我要给你的建议。”死灵师脸上笑意更浓。
罗夏警惕地盯着他，同时装出专注与鬼眼手镯同调的样子。
数秒过后，突然变了脸色。
颤抖着伸出双手，抓住自己脖梗，似乎要将自己活活掐死，脸庞涨得通红。
“可恶……怎么会有一只怨灵藏在里面？！”
听到罗夏上气不接下气的惊呼，死灵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罗夏先生，不好意思，其实我的名字叫瑞森，那条侵入你体内，正在与你的意志搏斗的怨灵，才是真正的科波拉。”
“可怜的科波拉，对你的态度很不友好，大概是把你当成了我，但愿你能体谅他。”
“你这个骗子……卑鄙的混蛋……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
罗夏一边挣扎，一边剧烈喘息，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
“听不懂是吧？没关系，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死灵师瑞森抬起左手，冷笑着发出精神波动，呼唤手镯中仅存的四颗幽冥鬼眼。
正常情况下，只靠四颗幽冥鬼眼，瑞森没有把握杀死罗夏。
但是凭借精湛的演技，层层布局，他已经获得了巨大优势！
首先，罗夏在他的诱导下，选择了封印科波拉灵魂的那只手镯，被恶灵附身，已经自顾不暇。
其次，瑞森此刻站在洞口，身后有开阔的地带可供撤退，罗夏却置身于逼仄的洞窟当中，面对四颗幽冥鬼眼夹击，根本无路可逃！
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细节吗？
瑞森隐隐觉得忽略了什么，却又始终无法把握住那一丝微妙的不安。
摇摇头，只当是伤痛与疲劳造成的错觉。
却不知此刻就在罗夏的背包中，金发女婴眼中正在闪耀遮蔽心灵的神秘光泽……
短暂的失神过后，瑞森忽然发觉不对劲！
鬼眼手镯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自己的呼唤，还有一股异样的精神波动向外扩散，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茧而出。
瑞森纳闷的望着左手腕，赫然发觉十二团幽冥鬼眼飘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瑞森惊呆了。
这只手镯，按理说只有四枚睁眼的念珠还能召唤幽冥鬼眼，怎么突然多出八颗？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闯入他的脑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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