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似乎有点超出云明的意料。
时间暂停，日月流转在此刻停止，沿着月光而下，云明的意识再次化作一个幽灵出现在奔跑的诺知旁。
凝在空中的原始野人，拔动如轮的双腿上肌肉成束做虬，斜跨着遮盖住躯干和大腿根的皮草在空中飘扬，一手持握着长矛，另一手举着一物犹如献宝般高托而起，如获至宝的野人眼神中全是愤慨与激动之情。
云明的视线一凝，那被托举的至宝便从野人的手上飞出，最后献于云明眼前。
发着锈色再点了些绿的一块寻常赤铁矿，地底运动的拉伸和挤压在上刻蚀下不规则的凸起凹陷，在地下水和地面雨水沉降的作用下又形成了大小的孔洞，恰是正好一块平面，一个小人的纹路刻画其上，周遭生出层叠的错乱甲片。
“这不应该。”
云明下了结论。
意识绕着矿石看了几个来回，云明甚至回忆了好几番自己是否有错过颅内世界的什么关键剧情，为保万一甚至还回溯历史看了一遍是不是新出现的先祖之灵整的鬼，答案却让云明更加困惑。
在云明打下【旺仔牛奶罐】后，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事情发生。
他当时打下的卡牌，影响的不就是诺依和那些战士们的长矛么？
为什么一块赤铁矿，也可以显现出如此的特性？！这四面环山的世界里那么多铁矿，怎么不见得其他的铁矿变化呢？
共性在哪，原理在哪，其中逻辑又在哪，道德和底线又在哪里？
又或者说......
他打下卡牌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这发现实在是过于重大，云明必须立刻着手开始验证。
视野猛的脱出白月，点点繁星中，云明挑中一颗白星，意识做动，卡面现出原型。
卡面上，一匹狰狞的巨狼占据画面大部分，层列的齿牙填着受害者们的污黑色肉渣，猩风逼人，酋长咧嘴畅笑，眼看就要毙命于此；天边明月，一颗红星正直坠而来。
【先祖之力】
【品质：白】
【种类：事件】
【介绍：你感到先祖的注视，快上！】
凝视着卡面上那颗直坠的红星，再在“事件”这个词上反复揣摩。
先列出事件，然后找到逻辑。
云明进行了显灵，原始人们利用云明所赐下的力量进行反抗，【先祖之力】卡牌从狼尸上诞生。
云明显灵的时候借用的是先祖的身份，原始人们信以为真，行祭拜，并加以发誓，【先祖之灵】凝聚于图腾柱上。
如果抛开云明的视野，仅仅站在原始人的角度来看......
先祖就是死后存在的，而先祖可以赐予他们让武器变得锋锐，甚至是身体长出赤炎色甲片的慈父。
作为赐福，老酋长的胸口、各种被强化的武器上都刻录着这么个符号，沿着这条逻辑走下去，那符号，就是这一切变化的来源。
诺依是诺村人，诺知是诺村人。
诺依有符号，诺知也有符号。
所以......
诺知也可以再现【先祖之力】的情景？
只要刻录了旺仔小人，就能让铁甲片从对应的东西上生长出来？
其中关键，似乎在于“相信”和“相似”。
云明直感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一时难以自制的发出来声来：
“这，这不就是概念通神？”
震撼云明的并不是“可以随时随地从某个地方长出马口铁甲片”，这样的应用要说平替现实中随便一件盔甲锁子甲不比这个强？随便拿出把热武器打上个几发子弹，就那马口铁的材质，能挡得住？
但，如果把这种变化放在一扇保险箱大门上呢？
坚硬的材质被转换成马口铁，几下便能戳破开来，若是不做限制，任何坚固的壁垒在这变化前，都将变成漏洞百出的摆设。
光只是顺着这个点联想一二都已经不得了，更重要的是......
云明愣愣：
“相似律......”
如果这样的规律可以批量复现，他云明岂不是可以真的成为创世神般的存在，那可是物质转化！
这群原始人的价值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强压下心里的激动，深呼吸几口气，在心里面把原始人和其文明的重要性拉高了几个等级，云明这才品出来自己刚刚的逻辑里似乎藏着些不对。
云明还记得自己的颅内世界是遵循着守恒定律的，如果真按照他那种做法，怕是两下就把整个世界抽干了。但现在的这些转换用的能量是什么呢？
疑惑诸多，不如实际一看。
意识一动，面前的赤铁矿石被意识的手捻成卡牌，灰色的光晕闪烁其中。
灰色的卡面，裸露的一块赤铁矿，正中一道歪斜扭曲的旺仔小人，两侧有歪斜的甲片相互叠起。
【粗犷的原始旺仔回路】
【品质：灰】
【种类：物质】
【介绍：意外诞生的产物，似乎是某种古怪科技的起始点。】
灰色品质......云明看了看，心里又记下处新的变化。
猛的睁眼，现实在前。
还是闭眼前的沙发，感到身体酸软的云明刚一睁眼就被客厅的光照的睁不开眼：
“这光亮的，嗯？还是晚上？”
抬起手臂遮了遮光，云明下意识地看向窗户外确定时间，就见天有流星，明月仍挂于高空，迷茫的掏出手机打开息屏，信息出现于屏上。
【时间：03:05】
【11:00|晚间新闻：近日夜晚，城市上空出现粉紫色流星雨，各位天文爱好者可在自家使用天文望远镜进行观测。】
离云明闭眼进入颅内世界才不到几小时，这和云明在颅内世界花的时间相差无几。
“这几天流星还真挺多，既然还有时间那就做做准备吧。”
随眼扫过新闻嘀咕两句，确认了无加速情况下世界内外的流速相似的云明便掏出【纸与笔】来。
【卡牌存在有灰色品质，也许是相似律效应存在磨损导致的品质降低？】
【正常情况，颅内世界内外的流速并无直接差异。未知：暂停时间和加快流速会导致什么变化？】
顿笔，如同碑刻的字体凝着云明的思索在笔记上留下痕来。
随手记录下新的品质与时间差情况，完成记录的云明并未急着将其变归卡牌，他从颅内世界出来还有着比这些更重要的事。
“啪。”一声响指。
耍帅的云明如同位魔术师样，一个响指的晃动间就捏上了一张灰色卡牌，正是那有几乎可算是颠覆性发现的【粗犷的原始旺仔回路】。
不同于对待【先祖之灵】的提防和小心，作为一个没有意识的物件、一个有着明显可追溯历史且几乎是云明一手缔造的物件，无论是什么角度而言，云明都有必要搞搞清楚这里面的秘密。
不过他得做点防备。
从家里翻出来很久之前用作演绎沙盘的大木盘，再从超市塑料袋里翻出用作装仓鼠的亚克力大方盒作为视窗和主观察室，再把用废了的微波炉外壳套在亚克力方盒外作防护，整个东西架在张木凳上再打上孔订好螺丝就成了张操作台。
还不放心，把被褥子用绳扎好再浸了水垒在操作台前，垒起的褥子后垫上纸壳和枕头以便翻身不摔伤，顺着翻身爬起，向屋门口的动线上已被云明清理的无一杂物。
套上层厚大的羽绒服，穿上登山的防滑手套，再拿来焊工的面具扣合在面上，透过特殊视镜观察着四周，云明清晰地感到厚重防护所带来的安全感。
多亏了去百货商场采购的材料，不然云明还真是不好做出这些准备来。
实验性地活动了下身体，明显的阻碍感传来，云明不由得有些感叹：
“我是不是有点，太谨慎了一些？”
稍微嘀咕下便是作罢，把自己小命看的重要的云明可不会选择什么冒险的方式去进行接触，若不是他手头的资金不足，他必然是要去建立所高防护高隔离的实验室，再买来市场上所能买到的高精分析仪器围绕成圈观察其现象的。
特殊时期，一切从简。
来到粗糙制出的操作台前，云明再次紧张的向着逃跑动线确认一次，检查到实在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后，云明终是把手伸进操作台，手腕微颤，灰色的卡牌便抖在抖动中消散形体，底座的亚克力隔板随着重量变化也发出声响来：
“啪嗒。”
那块奇异的赤铁矿正坐落于操作台中。
看着颅内宇宙的物质真实的出现于眼前，云明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仍是抱着警惕之心的观察了几分钟，等到确认其的出现没有导致什么别的异变之后云明才长出口气。
【颅内世界的特产物可以带出到现实之中，且不会发生明显的异常变化。】
随手记录下特性，不满足于此的云明还要继续验证。
套着手套的右手一捻，矿石又变成卡牌，手腕一抖，矿石又压上亚克力底板。
【带出后对象仍然可控。】
尝试推动整个矿石，矿石明显的表现出摩擦力与惯性，基础属性与常规的赤铁矿无差，其他的物品也可与其正常交互。
【对象仍遵循物理定律。】
实验的进度加快，如同数独做到最后阶段时不断填充的数字般，矿石的属性在云明眼中清晰起来。
云明心中的波涛却越来越大。
只因无论是从视觉，听觉，亦或是简易的硬度测试等角度，云明所获得到的数据都在不断强调着一个事实：
这只是一块寻常的赤铁矿。
看向这块寻常的赤铁矿，云明不由得眯起眼来，正中那道粗犷的旺仔小人符号犹如一张向着云明狂笑的巨嘴，巨嘴内里则是通往无边深渊。
从实验角度排除了赤铁矿所造成的影响，那么造成一切变化的就是这道符号了。
一道极可能会颠覆云明概有认知的符号，一扇通往未知的大门。
“咚咚咚”心脏的跳动声嗡鸣在云明耳边。
下意识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感到心脏从未有如此快跳动的云明向着符号形成的巨嘴自语道：
“那就来看看，这门后是什么。”
掏出纸笔，云明在笔记本上画出一道横直的线，那线前是那无聊的基础测试，那线后则落下几个大字。
【复现实验】
随手拿过回家时候喝尽的旺仔罐，再翻出把雕刻刀来，比对着面前操作台上的那块赤铁矿，云明犹如虔诚学艺的学徒般一笔一刻的复现着纹路，生怕有半点纰漏。
穿戴着厚重衣物行动总是招人疲劳受累，云明的背后却是冷汗不断。
他很想知道，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最后一笔落下，手已经明显发颤的云明捧着手上的牛奶罐与眼前的赤铁矿相对比，无出左右的图案分别在矿石与罐体上呈现，宛若孪生。
“咕嘟。”云明吞下口唾液。
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已经发酸的右手甚至有些捏不住罐体，云明却知道，他已接近复现实验的尾声，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不断的念叨着“相似”这个词，云明回忆着颅内世界中诺知的动作与整个变化发生的条件。
诺知是人，云明是人。
诺知使用的铁矿，云明使用的马口铁罐。
记忆里，原始人的手臂高举。
云明颤抖的托起手来。
记忆里，原始人愤懑不止，右手猛的紧攥，向着天空一声吼叫。
云明终于压抑不住的攥紧罐体：
“出来吔啊！！”
紧握的手掌被某些支撑散的展开，某种锐利扎进云明的手套，生疼发刺的紧。
展开手掌，原本浑圆的牛奶罐此时却变了形体。
如焰的甲片沿着中心的纂刻回路扩展开来，大大小小的甲片凌乱交叉，相叠相盖的生长交融在一起，浑像颗生错了刺的金属刺猬样散着光。
成功了。
复现成功了。
但是怎么可能？
他为什么成功了？
“咕嘟。”
云明有些发愣的在笔记上打过个勾，半响才吞下口唾沫。
正如云明所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但大门后等待着他的却是一股近乎于“胡扯”的荒诞感。
玩游戏，他理解；游戏里的东西到现实，他也理解；甚至是相当奇特的旺仔牛奶罐变成原始人手上的兵器，他也差不多理解。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他不太理解了。
自己的能力，这种力量所带来的衍化，竟然可以翻出如此多的花？
这就仿佛是在告诉云明“十三号混凝土板面会得到最好的和易性以解三角函数”一样的牛头不对马嘴，一个游戏所带来的能力，竟然还是有着逻辑性的？
云明脑子有点断线。
凝视着面前这朵如同刺猬的牛奶罐，云明的精神有些涣散，目光散开，余光甚至借着甲片的镜面飘向窗外。
他想要静静。
把那块赤铁矿放回易制的观察台里，起身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冬夜的冷风刮擦着脸刺的人生疼。
顺着呼出的水汽看向窗外，天边明月，借着月光无神的数着新闻里提及到的瑰丽流星雨，云明第一次对自己所在的世界产生了一丝疑惑。
这个世界真实么？
张开手掌放在眼前，直到遮住月亮与透出繁星光点的夜幕和那阵阵流星雨，似是这样才能给心理带来一丝安全感，云明在此刻甚至在怀疑害怕着，那天上是否也挂着一位神明，一位如颅内世界的云明样可以视察所有的神明，而那繁星点点就是他能直接改变世界的强大卡牌。
这一切他该用什么解释，他所获得的能力又究竟意味什么？
而如果再联想到游戏，那里面的东西又会是虚假的么？
思绪至此，云明突感不对：
“等下，危机，麻烦，发展世界.......”
“既然我的颅内世界是可以把东西带至现实的，那......”
在游玩《卡牌神明》时所删除的那个存档......会只是存档么？
触电般的，云明想起了那句提示。
【简讯：尽快发展，注意天气】
放下遮盖的手掌，视野远处里一颗粉紫色的流星如被某种巨力一捏，就兀地朝着云明渐大而来。
“......”
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