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宝打出第一枚掷榴弹后，莫刃带着过来的这一百多护村队员全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五百米外的碉楼。
那就是吴家宝第一枚掷榴弹的目标，它就在那儿。
碉楼还没有完工，几百个伪军正在它的周围忙碌着，在碉楼前面还有一条已经挖好的战壕。
战壕里面是岸田大雄中队驻扎在这里的保护队伍。
掷榴弹发射时候的声音，五百米外的伪军和鬼子都听到了，他们不知道这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全都在四处张望着，察看是什么地方发出的声响。
掷榴弹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在空中飞了一阵子后，掉到地上炸开。
轰隆隆！
大团的硝烟在地上升起，烟尘和炸飞的泥块四处飞溅。
它在距离碉楼足足一百米的位置上炸开，吴家宝打出去的掷榴弹在碉楼右后一百多米的距离上炸开。
没有炸中一个鬼子，也没有炸中一个伪军，只是把那些鬼子和伪军都吓了一跳。
莫刃鼓励道：“掷弹筒口朝左偏一点，朝天立起来一些，再来一发！”
“嗯！”吴家宝应了一声，立刻开始调整。
爆炸声让正在修建碉楼的伪军吓得赶紧扔掉手里的工具，有的匍匐在地上躲藏接下来可能到来的袭击；有的直接往村子里面跑，在这些伪军看来这里是前线很危险，村子里面会安全许多。
担任警戒的岸田大雄中队立刻朝着掷榴弹飞过来的方向开始射击。
“哒哒哒！”
机枪射击的声音响起，铃木三生机枪手根本不知道袭击者的具体位置，他只是朝着掷榴弹飞过来的大致方向扫射着。
岸田大雄中队长大声命令：“小野君！出击！”
“哈依！”小野和辉小队长立正顿首，接受命令。
“全体都有！出击！”小野和辉小队长对着整个小队的三十几个鬼子大声命令着。
他这个小队从滕县出发的时候还有五十三人，这两天在大坞村减员了十六人，整个小队只剩下三十七个战斗人员了。
虽然这样，并没有减弱他们作战的信心和士气。
三十七个鬼子全都从战壕里面冲出来，朝着机枪扫射的冲过去。
吴家宝在距离碉楼五百米的位置上按照莫刃说的调整好掷弹筒后，马上装填了第二枚发射出去。
“咚！”第二枚掷榴弹飞出去了。
这次的发射声音虽然跟上次一样，但是有了铃木三生的机枪声音加入进来后，掷榴弹发射的声音并没有上一次那么响亮。
然而岸田大雄中队的不少鬼子却是看到了掷榴弹飞起来的位置，铃木三生立刻调整了机枪的射击方向。
莫刃看着这枚掷榴弹在碉楼左侧前七八十米的距离爆炸，炸出漫天硝烟。
第二枚掷榴弹还是炸了一个寂寞！
护村队员们发出一声叹息：失望！太失望了！
莫刃倒是没有觉得两发不中有什么失望的：他对掷弹筒这种武器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东西上面既没有标尺，也没有准星，甚至连脚架都没有。
就是这么一个直筒加一个固定杆，所有的瞄准全凭射手的左手调节。
这东西跟弹弓一个样子，完全依靠射手的个人直觉来调整。
想要打得准，没有捷径。
只有用大量的弹药来训练，打得多了自然就能够打得准了。
这是真正的唯手熟耳！
“调整一下，再来一次！”莫刃继续鼓励着。
几次战斗和火车上抢劫到了不少这东西，如果不训练几个掷弹筒手，这东西就跟铁疙瘩一样没有用处。
今天本来就是训练，跟训练场不同一样的是：对面的目标真实存在。
岸田大雄中队的掷弹筒手美木俊介也开始发射掷榴弹了，吴家宝打出的第一枚掷榴弹他没有看到目标，无法反击。
吴家宝的第二枚掷榴弹飞出来的时候，美木俊介是看到了大概位置。
“咚！”一枚掷榴弹飞出来，距离吴家宝的位置三十米左右。
吴家宝这个时候也把第三枚掷榴弹打出去了，没有等到这枚掷榴弹落地，莫刃已经下达了命令：
“撤退！快！往后退！”
他是看到鬼子的掷榴弹打得太准了，第一枚掷榴弹的误差只有三十多米，下一枚掷榴弹会不会就到头顶上了？
莫刃不敢赌，也不愿意赌！
对于撤退：莫刃的护村队是专业的。
或者说对于跑路，整个护村队都是专业的。
因为每一个加入护村队的人接受的第一次教育都是：要跑得快！
莫刃他们刚才在潜伏的时候，先就观察好了退路，一百多人会分为十三条道路撤退。
准备这么多条撤退之路，目的只有一个：不能够发生踩踏事故，尽量跑得快一些。
莫刃的命令下达之时，就是护村队员们快跑的时候。
吴冢宝收起掷弹筒，弹射起步，朝侧面冲出去。
小野和辉小队长在第一枚掷榴弹爆炸的时候，就接到了岸田大雄中队长下达的出击命令。
吴家宝发射了三次掷榴弹，让小野和辉小队确定了袭击者的具体位置。
再加上美木俊介用掷榴弹在指引方向，小野和辉小队冲锋的速度非常快。
美木俊介的第二枚、第三枚掷榴弹都打在目标位置上，让他失望的是：爆炸的硝烟他看到了！
爆炸产生的烟尘和泥土，还有绿色的高粱都飞上了半空。
然而这些飞上半空的物体当中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件武器。
三枚掷榴弹轰炸的效果到底怎么样？
美木俊介不知道；岸田大雄中队长也不知道！
但是他们都看到了：美木俊介的掷榴弹打出去后，袭击者再也没有发射第四枚掷榴弹了。
第三枚掷榴弹距离碉楼这个目标超过了一百五十米，是吴家宝打出去误差最大的一枚掷榴弹了。
吴家宝在逃跑路上还是抽空看了一眼第三枚掷榴弹的落点，莫刃也有同样的动作，整个护村队的人都有同样的行为。
莫刃劝了一句：“家宝！不要灰心，这东西是最难打的，只要打得多了，总会打准的！”
连座可以原谅自己，吴家宝无法原谅自己：“连座！我太没有用了。”
莫刃笑着说道：“你又不是神仙，也不是神。
这才第一回使用掷弹筒，能够打准大概方向已经不错了。
就算是久经训练的鬼子，刚才不一样没有打中我们吗？”
这个例子举得好！
莫刃在护村队里面从来没有对所有队员说过半句轻视鬼子的话，他一直都是非常实诚地把鬼子的优点讲出来：训练有素、军纪严明、枪法精准、身体素质好。
吴冢宝当然知道自己跟鬼子队伍里的掷弹筒手是有差距的。
听到连座说起鬼子也没有炸中自己，心里终于放宽了一些。
莫刃继续说道：“好受些了吧！战场上打中目标是意外，打不中才是正常的。
否则的话，一颗子弹打死一个鬼子，一枚炮弹炸死十个敌人。
再多鬼子也经不起这样打。
战场不是刑场，一百枚一千枚子弹能够打死一个敌人就非常了不起了。
所以不要认为自己是浪费了弹药，明白吗？”
“明白了！连座！”
“好了！可以停一停了！”莫刃笑着说道。
站住了身体，回头朝着刚才潜伏的位置看过去。
吴家宝也笑着停了下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期待。
连座停下止了逃跑，这一路的撤退的人全都停下来，朝着大坞村方向眺望。
他们能够看到远处的高粱地里面绿波翻滚，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是从那些翻滚的高粱就知道：下面一定有鬼子在活动。
小野和辉小队长率领着三十七个鬼子冲出五百米，快要接近目标潜伏位置了。
“小心！”小野和辉小队长提醒着手下的鬼子。
“哈依！”
三十七个鬼子答应一声，他们按照各自的编制，四个分队成为四个搜索队伍。
中岛一真分队长还着手下鲁莽地冲了上去，他们冲出战壕不到一百米，这个方向就再也没有了还击的动静。
这是中岛一真分队长鲁莽的前提，实际上他是一个非常心细的指挥官。
冲在最前面的中岛一真分队长看到了前面有大队人马活动过的痕迹，地上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
“在这里！”中岛一真分队长兴奋地喊道。
他发现了袭击者刚才潜伏的位置，随着他的喊声，其余三个分队的鬼子都朝着这个方向跑过来。
“在哪里呢？”小野和辉小队长大声问道。
很快就跑到了近前，中岛一真分队的鬼子并没有在原地等候，他们已经顺着痕迹在寻找袭击者逃跑的方向。
竹中大介没有注意到：他的脚下踢断了一根线，一根并不结实的细线拉在高粱地里面根本不引人注意。
正是这根另一头不知道系在什么东西上的细线保护着整个小野和辉小队，如今这根线断了。
“嗤嗤！”
“什么声音？”中岛一真分队长问道。
“风吹高粱叶发出来的声音！”竹中大介不以为然地说道。
高粱地里，微风吹拂，就会发出很大的沙沙声，还有他们这些鬼子在高粱叶中穿梭也会发出沙沙声。
这声音充斥耳边，无时不在。
“轰隆隆！”
“轰隆隆！”
……
莫刃和护村队员们终于看到了期待的一幕：许多的高粱叶、高粱秆、泥土、硝烟混合着鬼子的断肢残臂飞上了半空。
这下子莫刃满意了，吴家宝也满意了，所有的护村队员们全都满意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微笑，再次转身开始撤退。
这次是真的撤退，不再是逃跑。
因为身后那些追兵，是不敢也没有能力继续追击了。
岸田大雄中队长看到远处的高粱地里突然升起几团硝烟，同时还有巨大的爆炸声传过来。
心里叫了一声：不好！
立刻命令另外一个小队赶紧冲过去查看情况。
连续做了十多个小时手术的堂本太郎被人叫起来：有新鲜受伤的小野和辉小队长需要技术最好的医生动手术。
看着这个已经全身赤裸的鬼子身上十一处伤口全都在流血，这次的伤员送得及时。
只是这个伤员的伤口太多，只是胸膛位置就有三个伤口，下腹部还有两处伤口，其余位置就是手脚上的伤。
“仲间君！先把手脚上的伤口处理了！”
手脚上的伤口很好处理，泷泽纪子给小野和辉小队长打上麻药，仲间有闲把镊子伸进伤口试探地寻找着打进伤口的异物。
小野和辉小队长手脚上的伤口有三处是贯通伤，这是最容易处理的，用大量的生理盐水清洗之后缝合就是了。
其余几个没有打穿的伤口，都需要像现在一样用镊子伸过去仔细寻找打进去的铁弹子。
这些手术对于即将进行的开胸手术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准备输血！”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来一千多个伪军的好处来了，他们就是这些鬼子伤员们的移动血库。
堂本太郎要求准备输血，敖名儒这个伪军团长立刻就调来一个营的鬼子开始验血。
昨天晚上他手下已经有一个营的伪军验过血了，这些人的血型全都登记在册，随时可用。
今天还需要把另外一个营的伪军全部查血，做好输血准备。
这样的血库对于堂本太郎医疗队来说，准备是非常充足的。
只是敖名儒这个伪军团当中，有许多伪军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他们对于验血、抽血有着天然的抵触。
对未知事件的恐惧深入骨髓，然而他们又不敢不听长官的命令。
不少伪军在抽血的时候都晕倒了，不过这并不妨碍织田秀莲他们抽血、验血。
在鬼子的生命面前，伪军没有人权！
堂本太郎下刀之前就知道：小野和辉小队长大概率不可能活下来。
但是他又不得不给他动手术，打开胸腔后的堂本太郎只看了一眼小野和辉小队长稀烂的肺部和已经淹没了大半个肺的血水。
“引流！”仲间有闲赶紧把小野和辉胸腔里面的血水往外抽。
看着小野和辉的五片肺叶已经有三片在中段都烂了。
堂本太郎知道：这个时候最仁慈的做法是让这个人在麻醉中死去。
然而他却不能够这么做：
“没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