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高伦是这样想的,但是他还是要装一装的,“你我两氏本就同气连枝,何以如此!荣君快快请起!”
荣弘当然知道这只是高伦的装腔作势,但荣弘既然来找高伦,就已经打算屈居人下,他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报仇,而报仇是为了确立自己的家主地位,然后吸引主支的注意,荣氏在平原,只能说是稀姓,也就是数量很少。
荣氏在本朝追溯最远,应该是东平国荣氏。
因为这一支荣氏出自乃是孔子七十二贤之一的荣子。荣旂,字子祺,鲁国曲阜人,以务学笃实著称,早年到洙水、泗河跟孔子学习,精通六艺,帮助孔子删《诗》、赞《易》、序《书》、定《礼》,“共维斯道于不坠,名列七十二子之中”。
到了前汉时,又有荣广,事瑕丘江公治《谷梁春秋》及《鲁诗》,能尽传其学。高材捷敏,与《公羊》大师孟眭等辩论,数困之,故好学者颇复受《谷梁》。沛蔡千秋、梁周庆、丁姓等,皆其门徒。
所以说平原荣氏,算是东平国荣氏的分支,东平国荣氏基本上聚集在东平陆县,因为这里的昙山就是荣子的最终隐居地,从东平陆到鲁国,其实距离不远,东平国和鲁国都有荣氏族群。
当然荣氏还有一支在乐安,只是族群更加稀少。
荣氏是在平原的地位,远不如般县高氏。
高氏曾在光武朝任过大司农,而且家传鲁诗,虽然鲁诗已经没落,但这种经学世家,比之荣氏要强的多,而荣氏虽然在前汉有荣广传《谷梁》,但谷梁比鲁诗还要没落,光武曾有意扶持谷梁、左氏,但开局不利,到了后期,已经没有通人了,远远比不上鲁诗,要知道在桓帝时候,还有一个蔡朗,据说门徒众多。
当然,高氏和荣氏,其实也算是世交。
荣弘自然不起,坚持道:“请高君带领我等报仇雪恨!”
见此,高伦索性不装了:“既然如此,那我高某就勉强其难,添为众人之主,但从此之后,你我可兄弟相称,今后共患难,同富贵!”
“是,兄长!”荣弘立刻就坡下驴,开始称高伦为兄长。
但荣弘随后又道:“不瞒兄长,我来时已经联系了祝阿黄巾!”
高伦一听,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布衣文士,布衣文士向他点了点头,示意这是眼下的唯一的办法。
于是他立刻道:“联系祝阿黄巾?”
荣弘说:“兄长,眼下我们除了联系娥贼,再没有其他路可走。漯阴城高池深,防御坚固,不是我们这点人就能攻下来的!”
高伦若有所思一番,随后询问:“他们会同意?”
“自然会同意,刘贼与娥贼可以说不共戴天,娥贼与刘贼有杀妻夺城之仇,而刘贼与娥贼也有仇怨,此前被杀的宋弼,在娥贼之中很有声望,据说还是张角的亲传弟子!”
“既然如此,那我们何时攻打漯阴为好!”
“我想应该等娥贼过了济水之后,咱们一同行动。再者也应联系漯阴其他大姓,想必他们对刘贼是敢怒不敢言,届时攻打漯阴,他们定会充当内应!”
高伦点了点头,随后便让荣弘出去了!
等荣弘走后,高伦看向布衣文士:“先生,以为如何?”布衣文士笑了笑,然后反问高伦:“公以为如何?”
高伦本身就是一个多勇少谋之人,不然也不会对布衣文士言听计从。布衣文士并不是乡里人,乃是出身乐安,是乐安孙氏庶出子弟,从小就有大志,奈何空有才志,仕途不通,因此,投靠高家门下,当了宾客,因为机智有谋,所以甚得高伦信任。
他听到布衣文士询问,不假思索道:“我觉得甚好!”
布衣文士轻摇羽扇,微微含笑不语,这让高伦很是不解,“先生,难道此策不对嘛?”
羽扇纶巾并不是诸葛亮的专属,而是这个时期的名士常见的打扮,以显示出自己的高雅气质,按照裴松之注引《傅子》曰:“汉未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崔豹之徒,虽为将帅,皆著缣巾”。
随后刘熙所著《释名》说:“巾,谨也,二十成人,士冠,庶人巾。”也就是说男子二十岁之后,要用幅巾扎头,以表示自己成年了,其实和加冠是差不多的意思,只不过冠是礼,而幅巾是俗。
布衣文士说道:“公可利用娥贼,但绝不可与其协同,应与娥贼保持距离,不然等于是坐实罪名,这反而会加深乡民的反感。再者,刘贼之所以要屠戮高荣两家,其实有杀鸡儆猴之意,我判断大姓很有可能会出卖我等,以向刘贼示好!
而且公难道不觉此策利于荣弘嘛?想必荣弘早已和娥贼联通,到时就算大仇得报,公难道要屈居荣弘之下?想荣氏不过是平原稀姓,论声名,远不如高氏!”
高伦听后,初始还深觉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但转头一想,这才明白布衣文士的意思,“原来如此,荣弘此子居然敢骑在我头上!”
很快高伦急切说道:“那么先生,我该如何!”
“公可行缓计,让荣弘先行汇合,而公则待机而动,待刘贼与娥贼两败俱伤之际,乘机而入,到时,漯阴不尽在公掌握之中?”
“万一娥贼和刘贼一方胜利,如何?”
布衣文士说:“到时,我会给你一个锦囊,依计行事就可!”
高伦顿时大喜,“先生不愧是我的智囊啊!”
随后他将荣弘再次叫进来,“仲弟,祝阿黄巾何时渡过济水?”
荣弘拱手言道:“就在最近一二日!”
“好,到时仲弟你先行率领本部前去迎接,我随后就到!”
“诺!”
荣弘并没有看出高伦的心思,他以为高伦和他一样,会利用娥贼,实现自己的复仇,但事实上,高伦既想报仇,又很看重名声,虽然他作为高氏暗子,做了诸多恶事,但他并不愿意长期或者一辈子待在黑暗中,这对于他来说,这种生活,简直生不如死。
凭什么比自己能力微薄的同宗能呆在阳光底下,而自己只能待在阴影下面,为家族干脏事。
这种情绪,对于高伦的影响是很浓厚的,而荣弘的策略等于是想要再次把高伦压下去,高伦怎么可能忍受!至于荣弘,完全是太年轻了,没有考虑后果,他以为自己的策略,能够报仇,但却没有顾及高伦的感受。
而且这两个人出身又不同,一个是次子,一个是从侄,哪怕高氏的家名比荣氏要高,但出身上是注定的,次子比从侄要更有继承权,而从侄,除非继承人无后或者没有兄弟,不然他一辈子都只能被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