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程远将常猛扶起，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拍的常猛龇牙咧嘴，拍的自己满手是血。
常猛肩上可是刚刚才中过一箭。
程远尴尬地笑了笑，将手随意在身上抹了抹，对着张久吩咐道：
“张久，给这位常兄弟包扎一下。”
常猛现在还处于程远闪电变脸的懵逼中，直到被张久拉着起身，才不可置信地问程远：
“你就这么收下我了？”
“当然，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些话要问你。”
常猛就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现在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也破罐子破摔了。
“你想知道什么？”
“姓名，年龄，籍贯，职业。”
“啊？”
“啊什么啊？你说不说？”
程远的眼神又变得狠厉，旁边的张久很配合的递上了刀。
“常猛，虚岁二十一，祖籍怀远，现在是个山贼。”
“很好。”程远点了点头，“喜欢钱吗？”
常猛又懵了，他不知道程远问这些是想干什么，但是看到那柄寒光闪闪的刀，他还是老实答道：
“喜欢。”
“有多喜欢？”
“很喜欢。”
“……”
就这样，在程远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一通问话之下，常猛都没发现，他已经变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这帮山贼的头？”
“不是，我只是一部分山贼的头领。”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了程远的预料。
“你的意思是，你们来自不同的山头，是有人将你们聚集在一起的？”
“是。”
“那人是谁？”
常猛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说道：
“刘秃子。”
“刘秃子是谁？”
程远不是混江湖的，自然不知道刘秃子这个诨号。
“不知道，咱只知道他很有钱，很喜欢接济山贼，剩下的一概不知。”
姓刘，是个秃子，喜欢和朝廷对着干。
程远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好你个刘福通，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想要我的命。
程远心中给刘福通记了一笔。
该问的不该问的程远都问完了，程远摆了摆手。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常猛有些不理解程远的脑回路。
“你就不怕我跑了？”
“你为什么要跑？”程远反问。“老子有钱有粮有人脉有势力，跟着我不香吗？”
常猛想了半天，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个理。
但是他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暂时不想了，大不了等以后想明白了，再走不迟。
“行吧，老子就暂时跟着你了。”
……
……
夕阳西下，程远和程迁坐在一处山石之上，吹着晚风，静静地看着下面众人忙碌一片。
“三哥，你到底是怎么让那个常猛变得那么听话的？”
程迁靠在程远的肩上，突然好奇问道。
“不是我让他听话。”程远语气颇为随意，“是形势让他听话，我不过是引导了一下他而已。”
“听不懂。”
程远揉了揉程迁的脑袋，解释道：
“人都是怕死的。有些人表现的不怕死，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有更怕的东西罢了。”
“更怕的东西？”
“气节，名誉，人格，希望，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然后呐？”
“然后我就看出了，常猛其实是怕死的。他没有那些东西，不然也不会去当山贼。”
“所以你就吓唬他？”
“怎么能是吓唬呐？我当时是真想杀了他。”
“啊？为什么？”
“因为他看不清局势，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命已经不在自己手上了。”
说到这里，程远叹了一口气。
“结果就在我打算杀他的前一刻，他突然醒悟了，然后就有了后来的事。”
“什么事？”
“我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引导他自己思考。”
“思考？”
“对，思考。人总是对自己思考过后得到的结论深信不疑。与其让我告诉他，还不如让他自己得出这个结论——跟着我，才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所以啊，在他没想到逃跑的理由之前，这个常猛，就是可信的。”
程迁看着程远的侧脸，这一刻，她竟然觉得那张脸变得有些陌生。
“三哥。”
她轻声呼唤着这个熟悉的称呼。
“嗯？”
程远扭过头，疑惑地看着程迁。
程迁笑了笑。
“没什么。”
自己在想什么啊，这不还是那个最关心疼爱自己的三哥吗？
……
……
朱重六不愧是放牛养牛的高手，仅仅是一天的功夫，他竟然真的找回来了三十多头黄牛。
听他说，其实四十头牛是在一起的，不过有几头失血过多，死在了半路上，才只找回了三十多头。
虽然货丢了一大半，银子也都没了。
但是这些对程远来说都不重要。
粮食本就是这次走商的添头而已，银子到了扬州后也能借到。
山贼们当时只顾得抢粮食和银子，并没有光顾程远的马车，最重要的盐引没丢就好。
总之，虽然遭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变故，但是盐队竟然并未真正伤筋动骨。
在原地修整了一晚过后，盐队又踏上了前往扬州的行程。
第二天傍晚，盐队顺利到达怀远县，入驻怀远驿。
不过程远并没有跟着盐队一起住进去。
他带上了最队伍里面最能打的几个人，跟着常猛去走亲访友去了。
同样姓常，同样都是怀远人，这个常猛和常遇春没关系，程远是不信的。
果然，一问之下，才知道常猛有个伯父，就叫常六六。
常六六有个儿子，叫常七七。
就是这个常七七了！
程远心中兴奋，立即让常猛带他去找这个常七七。
不过程远却是扑了个空。
常六六去年病死了，他儿子带着儿媳离开了怀远，出去讨生活，不知所踪。
这种是在这些年太常见了。
常猛当山贼当了许多年，早就和宗族断了联系，自然是不知道的。
对此，程远也只能说一句，缘分未到。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盐队第二天就离开了怀远。
程远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朱重八的老家兼起兵之地，同样也是诸多淮西名将的老家。
濠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