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庄侯爷大叫道:“我靠,你丫从哪儿穿越来的?居然还把头发染成黄色的,弄得跟卷毛狗一般,化妆金毛狮王是不?你干吗站在皇上身后啊?干吗把嘴张那么大?难道你想咬皇上不成?简直太大胆了!”
杨广听他一喊,不由的心头一颤,蓦地转头看去,果然见那人目光凶狠,大张着嘴巴,不由的心头掠过一阵阴云,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
那人本来是对庄见恼怒,这厮冷不丁的冲了进来,将自己无礼撞开不说,居然嘲笑自己的头发。话说此人本不是汉人,最忌讳别人拿他容貌说事,偏偏这个小无赖张口就说自己染发啥的,岂能不怒。只是刚一发怒,就被庄见抓住痛脚,说自己欲要对皇帝无礼,耳中听的皇帝那声怒哼,不由的心中大恐,浑身大汗顿时就冒了出来。
扑通一声赶忙跪倒,膝行几步,抱住杨广一只脚大叫道:“我皇英明,莫要听他胡说啊!臣对陛下忠心一片,天日可表啊,又哪敢对陛下不敬!这厮不知跟臣有何冤仇,竟如此诬赖于臣,求陛下为臣做主啊。”口中说着,两眼直欲冒出火来,狠狠的盯着庄见。
杨广尚不及答话,却见庄大侯爷已是大叫一声,一步跳了过来,抬起一脚就将那人当胸踹了出去。自己挡在杨广身前,紧张的道:“哎呀,你想干吗?你目光怨毒,满是怨念,抱住皇上的龙足,却张嘴露牙的,难道是想咬皇上的脚吗?你早上刷牙了没有?打过了预防针没有?怎么看你都像是狗精变化而来的。奶奶的,这谁家的啊?谁家的宠物没看好啊?养宠物,在城管司备案了没有?没备案,老子要罚他!罚死他!太没有公德心了!有没有狂犬病且不说,这满街的拉便便,屙屎屙尿的,咱这还搞文明建设不?这要是再咬了人咋办?”
庄见挡在老杨同志身前,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呵斥完那人,却又转头面向众大臣喝问道。众大臣面面相觑,都是面上一片古怪之色。这位主儿强!真强!这拐着弯骂人,都不带有脏字的。就这一会儿,一个堂堂封疆大吏,在他嘴里就完成了终极进化,给变成一只狗了。众人想笑却又不敢笑,不笑又实在是憋得难受,都是满面通红的低眉垂首,不去接腔。
那人本是久经战阵之士,平时怎会如此轻易中招。只是此刻一来身处皇都之中,二来就在皇帝面前,哪成想竟有人会对自己出手。被庄见这一脚下去,登时一领崭新的紫袍上,就是一个泥水淋漓的大脚印子,仰面跌了出去。
此际耳中听着这厮对自己的侮辱,口口声声着落在自己一头卷毛黄发上,不由的怒不可遏,羞怒之际,早已忘了什么君前失仪不失仪的了。豁然翻身而起,指着庄见大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老夫定要将你全家斩尽杀绝,以解我心头之恨!”
庄见此时却是忽的不怒了,啊的一声,疑惑的道:“你要诛我九族?你有这权利?你丫又是谁?混哪里的?且报上名来咱听听。”
那人连番受刺激之下,此时双目尽赤。恶狠狠的盯着庄见冷声道:“老夫是谁?哼哼,老夫乃是江都郡丞王世充!执掌江都宫监!诛你九族怎样?可有这个权利吗?”
庄见“啊”了一声,心中道:原来这死狗就是王世充啊,这个大反派,果然惹厌的很啊,哼哼,要整倒!一定要整倒他!
当下叹口气道:“哦,不成想你就是王大人啊。唉,我早闻人传说,说王大人你在皇上的行宫那边作威作福的,常常说皇上不在,你就是皇上云云。稍有人不顺你的心意,你就要杀人全家彰显你的威风,而且阴结朝中大臣,图谋不轨,实有篡逆不臣之心。我本当他只是谣传之事,不想你今日竟是自己承认了,唉,你怎可如此罔顾皇上对你的天恩?你这样太伤他老人家的心了,你。。。你。。。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养只狗都知道报恩的,你咋这样呢?你要诛我九族,唉,好吧好吧,你来诛吧。”说着,将身子一闪,已是露出了身后满面铁青的老杨同志。
王世充本来怒火冲天,只是越听越是心惊,这厮明明在给自己下套,将一顶谋逆的大帽子给自己扣了下来。几番要待开口申辩,却被他连嘲带讽的根本不容自己开口说话。此时眼见这厮闪开身子,忽的露出皇帝来,不由的顿时魂飞魄散。这才想起这里乃是光禄寺,自己这会儿可是来参加皇帝赐宴的。那皇帝就在当场,这番话落入皇帝耳中,一旦先入为主了,自己怕是大大不妙了。
想到此处,顿时就是一身的大汗霎时间涌出。望着杨广那如同毒蛇般的眸光,不由的浑身一软,顿时瘫倒,刚要开口申辩。却听杨广冷的如同冰珠子般的问话响起:“王世充!庄爱卿说的可是事实?嗯?你给朕从实说来!你要诛他九族,哼哼,很好很好,他乃是朕的侄女婿,你是不是要连朕一起诛了啊?!你说!”说到最后一句,老杨同志已是厉声大喝了。
他开始尚以为二人并不相识,只当二人为争宠而互斗。面上虽是不喜,心下却实在有些得意。才要开口将二人劝勉开来,却忽听的庄见说出那么一番话来。老杨同志向来多疑,尤其涉及到自己皇位之事,最是容不得有人有一丝的牵连。哪怕就算是风传之事,也定要查个清楚,若是差不到,宁肯错杀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当下闭上嘴,只是静听,只是听到最后,不由的是越听越怒,身子都不由微微发抖起来。
王世充闻听侄女婿三字,心头电光石火般的掠过一人的名字。心中不由的哀嚎一声,自己早在来京都前,就知道此人的份量,这次来本是准备下大气力交接的,怎知天不遂人愿,这还未曾结交,这仇倒是先结上了。耳中听的皇帝的喝问,王世充心头大惧,慌不迭的猛地不停叩头,嘴中道:“臣冤枉!臣冤枉啊!陛下,郡马爷是开臣的玩笑呢!臣若是有不轨之心,又焉敢来此面见圣君当面。臣方才不知郡马爷身份,一时被郡马爷所伤,恼怒之下,口不择言,非是真心的啊。陛下神明睿智,当能分辨,还求陛下明鉴啊!”说罢,又是连连叩头不已。
杨广目光阴冷的看着他,久久不语。半响,方才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庄卿家适才所说之事,你有没有做过,朕自会使人查个明白。你且退下吧。”说着,已是大袖一振,回转身去。
王世充浑身是汗,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连声恭应,向后膝行几步,缓了一阵儿,方才慢慢爬了起来。抬头间,却见庄侯爷正自满面笑意晏晏的看着自己,对上他的目光,忽的闭起一眼,做了个鬼脸。王世充心中一慌,险险没一跤跌倒,心中对这小魔头不由的又是忿恨又是惊惧。目光惶惶的连忙转头他顾,狼狈的退到一旁自己的席上,半天才缓过气来。此番到京,什么事儿还没做,就莫名其妙的惹上了这么个煞星,王世充心中之憋屈郁闷,简直可以与怨妇相比了。
杨广喝退了王世充,转头来看庄见,却见这个小无赖满面的无辜,正自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心头不由的又是可气又是可笑。这小无赖方才威风八面的,这会儿却又做出这么一副受气包的模样,明显就是找同情来着。只是这小子越是这样,就越是表明他并无二心,否则岂不被这满朝文武活活撕了才怪。杨广心中想的透亮,忍不住挥手给他来了个爆栗,气道:“休来做出这般怪样,说说,在朕的宝库中,淘换到什么宝贝了?”
庄见啊的一声,连忙双手抱住胸口,连声叫道:“那个。。。皇上,你说了让我自己挑的哈,可不能再收回去的。你是天子,那个啥,那一。。。。。一。。。。。一言。。。。嗯嗯。很重的说!铁齿铜牙的可是!可不带赖账的。”
杨广这个气啊,朕是跟你一样的无赖不成,这赐你两件东西还要拿回来!还一言很重呢,有多重?这个不学无术的小无赖,那叫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好不好?还铁齿铜牙呢,朕是妖怪不成?
老杨同志被这小子简直要气乐了,眼见德全已是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也懒得再去理会那个无赖,自有德全向皇帝报之。炀帝听闻这小无赖倒也会挑,不过挑的竟全都是保命的东西,想想他几番遇刺,心下倒也恻然。抬手将他招呼过去,温言道:“你这惫赖小子,倒是有些眼力。行了,也不用捂着了,朕既是赏了你,难道还能赖了你账不成?这两件东西虽算珍贵,但你整日在外,也算是多了个保命的护持。只是你当尽心办事,休要负了朕一番心意。朕让你所查之事,有何眉目没有,为何不见你来回报?今日喜庆日子,朕也不问了,待得上元节后,你自来朕书房跟朕说清楚。”
庄见闻听真真的赏了,心中大喜,立时眉花眼笑的谢恩。身子微微探前,轻声道:“那啥,皇上,你知道的哈,臣可是一向勤奋,那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那事儿,臣已经查到眉目了,您自管放心就是。等的上元之后,臣再详细报给您。”
炀帝满意点头,这才挥袖道:“好了,你也入席吧。休要再给朕惹事,没得扫了朕的兴致。”说罢,目光瞥了王世充那边一眼,狠狠的瞪了庄见一眼。显然并不糊涂,对庄见方才的小把戏自是了然于胸的。
庄见眼见他眉眼模样,知晓皇帝怕是多半知道其中猫腻,只是庄侯爷脸皮便是连柔丝甲也要甘拜下风的,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之说。当下点头应了,施施然径往自己那案席去坐了,也不跟旁人招呼,抓起桌上碗筷,捞着那桌子佳肴立马开动起来。
他这一动,只让周围的大臣俱皆侧目。这厮毫无半分官员架势,淅沥呼噜的,居然还咂咂有声的。上面皇帝不管说啥,到了这位这儿倒好,都是一个动作,举杯一请,仰脖饮下,然后接茬继续。
整个大殿中,对他这副做派无动于衷的不过三个人。一个是皇帝杨广,他自知道这无赖的脾性,上次能跟自个儿凑一个桌吃饭,还敢跟自个儿争菜吃,如今只是吃的欢畅些,委实已是大为给面子了。自己要是让他斯斯文文的,按着规矩去做,那可拿不准这小无赖后面能给你整出个什么样子来。为了自己和众位卿家都能安心进餐,不去管他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除了皇帝之外,另一人却是卫尉少卿李渊了。他早听说儿子说起了上次之事,此刻见了,虽是肚内暗笑,倒也是不再奇怪了。是故,只是低头进餐,并不多看。话说自己儿子跟这位侯爷结拜之事,最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天子不知从何处听到了那畿语,什么李姓之人当为天子。就只这一句话,柱国大将军李浑一家,被几乎打压到毫无威势可言,自己从原本富有的弘化郡给发配到贫穷的楼凡,再后来,直接给调了回来,放在身边算完。这还是沾着自己与这位皇帝是表兄弟的光,宫里又有姨母独孤太后和自己外甥女王氏的面子。否则,怕是下场更要凄惨些呢。这种情势下,自己儿子与这位当红侯爷的交往,在外显得淡然些才更符合李家的利益。
除了这二人外,在大殿一角处,还有一个偏僻的席位上,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青年,也是目不斜视的默默饮酒。对于身周的众生百态,视若无睹。但那双偶尔抬起的眸子中,却不时掠过智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