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柬是由谢元、谢晋和谢展共同署名的,可见对于岳大官人,谢家还是很重视的。
谢展当日便有邀请岳陵去家中赴宴之语,他的具名自然没什么稀奇。
至于谢元,身为谢家当今家主,附名也可看做是一种姿态,也无可厚非。
但是让岳陵心中警惕的是,那个谢晋,也就是谢天豪的老子,居然也一同附名,这便有些个古怪了。
他既然要对付谢家,自然早做足了功课,对谢家现在的主事人早就摸查了一番。
这个谢晋为人阴沉骄傲,睚眦必报,他儿子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最后竟致活活弄疯了。以谢晋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如此平和的具名相邀呢?
他捏着请柬,微微皱眉沉思着。
原礼左右也搞不明白里面的道道儿,索性彻底放手,自顾往后面歇息去了。
萧灵儿却微微犹豫了一下,终是将迈出的步子又挪了回来,走到他身边看了看那请柬,伸出纤指点了点那三个名字,低声道:“谢家三杰,老大谢元性情恬淡冲和,近些年来,据闻已不大管事儿,此时竟然一同具名相请,其中必有蹊跷。毕竟,说到家,他们目前和你也不过只是生意上的交集。这种商务的方面,向来是由老三谢展打理的,按说有他出面足矣。
而老二谢晋,则主管内府事务,虽阴历狭隘,但凡事却流于表面,你与他的仇怨又已经显露,所以,只要警醒些,反倒不需要太过在意。
你此次若要赴宴,最最要留心的,便是那位少有露面的谢元谢家主了。此人高深莫测,绵里藏针,万万不可小觑,切记切记!”
岳陵不由一愣,实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对谢家也是如此了解。他自己刚刚还只是对谢晋提防着,倒没去多想谢元才是隐藏最深的。也不知这个娇怯怯的小美人儿,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是如何能比自己了解的还多。
萧灵儿妙眸微转,便已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由哼了一声,撇嘴道:“难道便只你有眼线,我萧家便是耳聋目瞽不成?前些日子我便早已传下令去,区区一个谢家,还瞒不了我萧家的人。”
岳陵听的心中一动,忽然间只觉满心温暖起来。萧家一直只关注于武林中事儿,很少去触碰那些世族大家。而今,萧灵儿却一反常态的竟安排人手去调查谢家,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还能有什么解释?
美人情重啊。
这一刻,岳陵忽然有些不安了。
对于萧灵儿,他纯粹是一种对美色的喜好,之所以整天撩拨她,其中多是一种调笑的味道。当然,如果能与这种祸国殃民级数的美人儿发生些什么,岳大官人自也不会矫情。
只是往日从未深想,从未认真对待的事儿,就这么突然明朗出来,反倒让他生出了一种踟蹰的感觉来。
自己打从来了这个大周,可是已经招惹了不少的女子,这些女子个个如同下了凡间的精灵一般,哪一个都让他从心底里爱怜着。可是自己真能让她们每一个人都快乐吗?
他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由的有些失神。想起当日沈青竹临别之际的那番话,心中一时充满了歉疚。
可是,难道到了这会儿,自己还能阻止什么吗?好像有些来不及了吧。就算来得及,以他的性子,又怎么忍心去拒绝伤害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子?
妈的!死就死吧!老子还就不信了,凭着这一身超越时代的本事,混不出大出息,难道仅仅让几个心爱的女人过的幸福都做不到?那真不如自己找根面条上吊死了干脆了。
想到这儿,他顿时心中敞亮起来。爱我的人,我便更要爱他,我爱的人,我就要努力给她幸福!我只要做得到,又何必纠结有几个呢?
“好灵儿,你这么为我费心劳神,让我如何报答你呢?要不,我以身相许算了,这一生为你做牛做马行不?你知道,我很优秀的。会的东西很多,我会陪吃陪玩,会陪你聊天,啊,对了,我还会暖床呢,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呢?”
这厮一旦放开了心绪,顿时又露出本色,挑眉勾眼的凑上去,满嘴跑起火车来。
萧灵儿初时见他面色怔忡,还当刚才说的给他添了忧虑,心下不由有些懊悔。正想着怎么措词,再来劝慰他一下,却不料转眼间,这登徒子便如回了魂儿一般,又开始故态复萌了。
而且越说越是不堪,竟连暖床这种话都蹦出来了。萧灵儿心里对自己这个气啊,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明明知道这厮是个什么德行,偏偏还要凑上去让他轻薄。
这会儿还能怎么样,骂他无耻?以此人的性子,怕是巴不得自己跟他多说几句,也好再占自己一些便宜。
这家伙难道真不懂女儿家的心思?自己虽然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儿,但如此赤裸裸的说出来,让人家情何以堪啊。
哼,他定是故意的!这厮便是个风流性子,看他对青竹姐姐的手段便知道,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越想越是不忿,想要转身就走,却又心中不甘。眼珠儿一转之际,忽然微微一笑,凑了过去。
月光下,这一笑直如昙花绽放,霎时间艳丽不可方物。岳大官人顿时就是一呆,浑然不知所以。
只是下一刻,却见那朵花儿黛眉一竖,小手拎着裙据,下面一只小莲足已是微微抬起,随即,猛的踩了下去……….
岳大官人面上神情一僵,猛然张大了嘴,却一声都没发出。
再看做完坏事的小妹妹,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小手将裙据整理了一下,很是优雅的敛衽一礼,然后一昂娇俏的下巴,转身风摆拂柳般的去了。只是转身之际,美眸中却瞬间堆满得意的笑意。
“啊——,我的脚,我的脚啊——!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臭丫头,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走出老远后,身后猛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岳大官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登时引得左近一阵夜犬狂吠。
“….登徒子,看你还敢欺负姑娘不。”远远的,萧灵儿银铃儿也似的笑声传来,充满了欢快得意之情。
“这女人好毒……..,三儿,三儿,快,快去给我找郎中,我….我不行了……..”
耳中听着那悦耳的笑声渐渐远去,岳大官人一阵的咬牙切齿。噗通坐倒地上,转头眼泪汪汪的,对着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习春说道。
“啊?好…..呃,师叔祖,您自己不就是郎中吗?”习春看着他鞋面上那个深深的足印,只觉得自个儿脚背上忽然一阵的抽抽,下意识的脱口应了后,才猛然醒悟过来。
“你个笨蛋,没听过医不自治这话吗?我受伤了,只怕还有些内伤,自己又怎么医?”
岳大官人两手抱着脚,一个劲儿的嘶嘶的抽着凉气儿,仍不忘教育大业。
习春就一头的黑线,你伤的是脚好伐,跟内伤扯的上吗?
好在他跟了岳大官人时间已是不短,对这位师叔祖的脾性早有了解,知道他这儿唧唧歪歪的倒不是真的伤的多严重,不过只是面上下不来,在这没事找事发泄呢。
没办法,眼前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出气筒也只能他来当了。
习春心中哀叹着,挤出一脸的媚笑上前将他扶起,一边往房中走去,一边劝慰着。
夜色中,岳大官人絮絮叨叨的数落声浮荡着,间杂着几声狼嚎般的呼痛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