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吉朗噶在吐蕃语的名字中,意思为平安幸福。而一直以来,这个名字也确实似乎一直带给他了好运。
就如同刚刚冷箭来袭的时候,若不是同伴恰好挡在了他之前,那他即使躲过了第一箭,也绝躲不开接踵而至的第二箭、第三箭。
从开始受命随侍恩义王起,他就被许多同伴嫉妒,他自己也大是兴奋。能跟随着这么一个满身传奇般的人物,单只这份荣光,就足够日后自己炫耀的了。
况且,一般像这种随侍任务结束后,怎么也要再晋升一级。那样的话,自己每月便会多出半斤青稞的俸禄,家里的父母和兄弟,便能过的更好些。
他甚至幻想着,幻想如果自己能被恩义王看中,一直留在他身边才好。不见那些跟着恩义王的汉家护卫们,吃穿用度,简直比自己部落里的小头人还要好吗?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小心思,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却不会真有那种妄想。他其实挺知足如今的生活,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只要能幸福平安就好。
但就在刚刚前一刻,他忽然感到这种想法也开始不靠谱了。不过转瞬间,三个同伴便失去了生命,另一个也挨上一箭,虽然他仍然幸运的全身完好,但敌人却至今不曾现身。
而就是这样,自己这方四个人中,还有一个带伤了,怕是战斗力要大大的打个折扣。剩下自己和那个桑铎,究竟能否挡住,这些暗中不知还有多少的敌人?他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至于说那位被他保护的恩义王,嗯,在德吉朗噶的意识中,压根就想到算做一份战力。但求他不给拖后腿就是烧了高香了。
受伤的同伴叫其加,其加在蕃语中是狗屎的意思,倒不是骂人,而是如汉人特意给孩子取个贱名儿,希望好养活一个道理。但显然其加的命并不好,至少比自己差。
那一箭射穿了他的胳膊,可怜的其加因失血过多,继续下去,怕是要顶不住了。
而在这个时候,哪怕多半分战力也要珍惜,所以,德吉朗噶在以目光征得了那个桑铎的同意后,准备给其加哪怕简单的止止血也好。
可就在他放下刀,手刚刚探入衣襟里时,却万万没想到,一直作为恩义王贴身护卫的那个桑铎,忽然猛的举刀向自己砍来。
那一霎,他完全懵了。先不说那凌厉的一刀,便是自己平时全神贯注时都不一定接得住,单只这种突兀的由战友转为敌人的变化,也让他彻底混乱了。
要知道,这位桑铎从开始就竭力在护持着恩义王啊,他没有理由向自己攻击啊?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吗?德吉朗噶想不明白。
可就在他思绪完全混乱,只能呆呆的等死之际,更加令他惊异和混乱的事儿发生了。
那个他虽以护持为荣,但却并不在意的恩义王,竟在刀光临头的一霎那,猛然爆喝一声,一脚就将那个桑铎踢飞了出去。
那一脚干净利索,在他看来,简直可称之惊艳了。是的,就是惊艳。凌厉绝伦,快如电闪,又却恍恍惚惚,直如羚羊挂角。
若是自己乍然受到那么一脚的攻击,德吉朗噶自认决然是躲不过的。可那个桑铎显然也早在防备着,虽然被踢中了,但那一瞬间,德吉朗噶虽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诧,但慌乱却是不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时间感觉实在太混乱了,一手仍自探在衣襟内,有些发傻。
“愣着作甚,赶紧给他包扎!”
一声断喝响起,好像就在耳边一般,让他霍然惊醒过来。急忙手忙脚乱的给其加掰断羽箭,一边使劲帮他缚紧伤口,一边扭头看去。这一看,却不禁又是一呆。
昏暗的雨幕中,恩义王四周围着七八个身影,在那个桑铎的带领下,进退趋避,合力向恩义王不停的攻击着。
但恩义王整个人却如同一个鬼魅一般,攸进攸退,忽而在左,忽焉在前。脚下往往如同喝醉一般踉跄着,却偏偏能在间不容发的时候,躲过凌厉的杀着,随即,双手或如勾环,或如剑指,拍拿勾捏,出手处便是刁钻狠辣至极,逼的靠近之人,不得不连声怪叫着躲避。
“去,去帮王爷啊!”
耳边响起其加的怒吼,德吉朗噶霍然而惊,这才省悟过来。眼见着其加已经嘶声大叫着,轮刀舍命扑上,当即也是咬牙大喝一声,紧随而上。
能不能继续幸福平安下去,便在这一刻,他已经再没心思去想了。被其加的怒吼,还有恩义王那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已然将他的斗志尽数燃烧起来。
杀!杀光这些贼子!保护恩义王!
这是他此时,唯一的念头了。
此时场中的岳大官人在得了德吉朗噶和其加的帮助后,已然大大减轻了压力。
目光扫视之下,已然看的清楚,围在自己四周的,除了桑铎外,一共还有六人。其中一个,目光阴狠,眉宇间却是一片坚毅之色,招招连环,除了桑铎外,就属他功夫最高。
果然是谢家那小子派来的那些人,他大约扫了这一圈,已隐约和当日惊鸿一瞥,在来吐蕃路上,与姬罕答一战时,瞅到的几个背影重叠起来。
等你们很久了,孙子!
他目中闪过一道异彩,咧咧嘴,转身躲避之际,忽然正对上那个面目坚毅的汉子,随即无声的一笑。
这一笑,诡异至极,引的那人不由的一愣。但便在这一愣之际,却见岳大官人忽然如同喝醉了般,一头便向自己怀中撞来。
这般动作,直如送死一般,他习武以来,却是从所未见。但他心性坚韧,那惊怔不过只是电光石火般顿了一顿,随即却狞笑起来,手中钢刀顺势便向前送去,这一下若是插实了,必然是灌顶而入,目标便是神仙,也难逃一死了。
刀光如电,去势劲疾,大汉嘴角狞笑越发欢畅起来,似乎已然看到对方横尸当面了一般。
“小心!快躲!”
就在他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击,即将要终结了对方时,不远处却猛然传来桑铎惊怒交集的一声断喝。
躲什么?让谁小心?
他有那么一瞬的愕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就在这一瞬,全身前扑,只一个脑袋伸在前面的岳大官人,却忽然诡谲的摆动了下右腿。而借着这一摆动,整个人上半身,便如同骤然扭了个麻花一般,险之又险的恰好贴着他刺出的刀锋闪过。
随即,在他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猛见对方脚下似是忽然又再绊了一下,原来就已经靠的近了的身子,便在这一绊之下,忽然加速撞了进来。
这一撞,让他直有种错觉,似乎四周一切景物都变慢了许多。而对方随之而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无不细致入微的映入眼中。
咔嚓!
一声轻响传来。但这一声,似乎不是像平常般那样,是从耳中传来。而是通过体内,似乎这一霎那,体内数千万的神经、细胞,甚至每条脉络,都成了那个声音传送的途径。
胸口处似乎有痛感发出,一个身子也忽然飘飞了起来,诧异的思维不待完全退却,剧痛猛然潮水般涌上。随着嗓间猛然一阵控制不住的激涌,黑暗,瞬息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他是多么的有幸。在这个世界上,他是第一个死在醉八仙拳下的高手。
只不过,却是两个半招:铁拐李,旋争膝撞醉还真的前一半,再加上汉钟离,跌步抱提窝心顶的大半式!
而这两招的巧妙结合使用,终于也预示着岳大官人在武学的道路上,踏出了非凡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