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我的手指头只好再次移动，变成个向上的一字道：“假如有一个人。”
被人这么红果果地威胁，我还能怎么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轰”一声，小王爷和他的那些手下又笑了起来。
我不理他们，继续道：“假如有一个人被剁去半个脑袋，却仍然没死，浑身是血，眼中只有找人拼命的凶光，样子吓不吓人？”
“吓——人！”
小王爷那帮手下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货，对那什么半个脑袋的画面压根不在乎，反而把声音拉得老长，起哄似地附和着。
我接着再问一句道：“那他还有没有战斗力？”
这下没人吭声了。
他们之所以会回答我的问题，其实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但现在已经明白了我举这个例子的用意，回答有战斗力，那是胡扯，可如果回答没有战斗力，就等于是拆他们小王爷的台。所以这帮人顿时装起了路人，有的望着屋顶，仿佛隔着帐篷看到了白天的星星，有的凝视地面，似乎发现了挖掘宝藏的线索，反正都没空搭理我了。
“你的意思是那只狼王本身已经是强弩之末？”
小王爷眯起眼睛，有点不相信地又问了我一个问题道：“那它凭什么可以力压两只造反的手下？”
听小王爷这么问，我忍不住扭头望了一眼柳诚然。小王爷居然连这些细节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见柳诚然当时描述得有多详细？为了害我，他也算是下足功夫了。
柳诚然目光望向别处，压根看也不看我，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小王爷是带兵之人，应该知道积威二字的含意吧？”
我回过头来，问了小王爷一句后道：“狼王再弱，不到最后时刻，它的手下也不敢贸然造反。而它们反了，就说明狼王在它们心中的余威已经所剩不多，或者说它们知道当时的狼王已是强弩之末。”
我把杀狼王的功劳推给那两只毛孩子道：“小王爷刚才也说了，我有运道，或许就是运道的原因吧？让我赶上了狼王的最后时刻。而另外两只狼的进攻，也直接耗尽了狼王仅存的一点力量，让它有如一个重伤将死、仅仅是因为不甘心失败，才想要拼死一搏的人一样，其实已经没有了战斗力。我想在座任何一个人，在当时的情况下，都可以轻而易举斩杀那只看似凶恶的狼王，因为真正导致它败亡的是那两只狼属下，本人只是适逢其会，做了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场之人这时候都没了那种嘻皮笑脸的神态，而是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其实在他们心中，就我这怂样，也只有这个解释才合理。但那个“狼属下”有点敏感啊。估计这帮人自动把他们自己代入了畜牲的行列，本着不做事就不会犯错的原则，也不起哄了，也不帮小王爷的腔了，更专心致志地观天观地去了。
“看来你小子还真是个做福将的料。”
小王爷撤下放在桌面上的脚，坐直身子，一脸认真地问我道：“愿不愿意做本小王的人？”
天，做他的人？这话有歧义啊！我脑袋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从鄙视我，甚至都没有兴趣见我，到入帐以来的捉弄我，把我当一只癞蛤蟆看待，再到现在的拉拢我，这个过程转变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见我发呆，小王爷再次开口道：“本小王手底下有文臣，有武将，但很多时候，千般谋划，却依旧状况百出，本小王想，那应该是少了冥冥中的一种运道吧？而你，则有成为福将，改变这种运道的可能。”
明白了，小王爷这是打算把我当吉娃娃供着啊！听起来像是件好事，但我的那些所谓“运道”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那是真真正正拿命换回来的！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有再生的能力，可惜却没有办法拿这个“运道”去保佑别人。等小王爷发现我这个福将只是福我自己，不福他的时候，以他这二流子一样的尿性，不得活剐了我？
“小王爷，您看错人了，小的不是什么福将的料。”
我实话实说道：“小的真的怕将来会被您失望之下打死，所以为了自身安全，只有谢谢小王爷的好意了。”
“你的意思是？”
小王爷不可置信地瞪着我问道：“你拒绝本小王？”
他可是小王爷，哪怕是询问的语气，除了他老子以及当朝有限的几个权贵外，恐怕没几个人敢拒绝他的好意，如今却意外地多出了一个我。
“小王爷不会现在就让人砍了在下吧？”
我警惕地看了一下左右，尤其是那个叫彪子的壮汉。
“本来是那么想的。”
小王爷虎着个脸道：“但被你说出来，本小王反而觉得杀不杀你都没啥意思了。真是奇怪！”
“不奇怪！”
我放下心来，赶紧恭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人都是杠精。小的不说，您做，那是您的主意，但小的说出来您再做，他心里面就别扭。尤其您是小王爷，身份何其高贵，怎么能俗到去做别人觉得您应该做的事呢？”
“杠精？”
小王爷对我最后一句排马屁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失笑道：“这个说法有点意思，但想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本小王不认为本人要做的事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改变主意。所以——”
看着小王爷抬起的手慢慢指向我，我心里面“咯噔”一声。
完了，今天非得让老子打断你们的孤拐才行。
然而小王爷嘴里面说出的话却是：“只能说明本小王没有看错，你就是本小王要找的那员福将。”
“哈”一声，身旁的柳诚然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戏谑，那意思当然是：任你小子奸似鬼，也要喝了人家小王爷的洗脚水。
“好吧。”
我无所谓道：“反正我对大南朝也没什么归属感。但不知道我能不能提一个请求？”
既然没办法改变，那就接受好了。
“你说。”
小王爷似乎并没有因为我提条件而露出不悦的神色。
“杀了他！”
我说着话，把手指向了柳诚然。
来而不往非礼也，暗中玩心眼我玩不过你，那咱就明着来，我倒要试一试这福将的身份好使不好使？
“不行！”
柳诚然还没有来得及表现出他的愤怒，小王爷已经一口拒绝我道：“这个人有够卑鄙，对朋友来说，那是缺点，但对敌人来说，他越卑鄙，对大南朝造成的伤害就越大。这一点，是你们三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办法和他相比较的。”
“有道理。”
对小王爷的这个理由我也是醉了，但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但小王爷您怎么防备他将来不会对咱们造成威胁？”
既然成了人家的人，呸呸，是小王爷一方面的人，那就得替人家小王爷考虑不是？所以我立即以狗腿子的身份提醒他道：“姓柳的可是一条毒蛇，当心被他反咬一口。”
听我这么快就以大北朝人的口吻自居，小王爷等人脸上露出又好笑又得意的神色。柳诚然则是恨得直咬牙根，却又不敢出声骂娘，就连赵凯柱也目光复杂地望向我，估计觉得我就是个贪图富贵、没有气节的小人。只有辛澜平神情依旧，丝毫不因他的“二弟”忽然成了小王爷面前的红人而得意或失落。
“这就是本小王叫你们来的目的。”
小王爷说着话，把早就放在桌案左侧的几页纸向着桌面中间靠前方处一推道：“几位把字签一下！”语气中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这是什么？”
我好奇地踏前几步，到了桌案面前。虽然和小王爷只有一桌之隔，但一来小王爷身边还站着他的便宜“老爹”：老王，二来他们认定我就是个运气好的小混混，没啥威胁，所以压根没人喝止我的行为。
“投诚书？”
我就着帐中的烛光念道：“本人发誓，自愿脱离大南朝，加入大北朝，从此以颠覆大南朝、让大南朝皇帝吃屎为己任，为大北朝开疆拓土之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违此誓，断子绝孙、天打雷劈！”
好狠毒的誓言！我心里面咒骂着，表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小王爷，笑道：“小的已经是小王爷帐下一员，自然不在乎多签这么一份协议。”
说话间已经顺手抄起放在桌子另一边的毛笔，向砚中蘸了点墨，在纸页下方立誓人后面，歪歪扭扭地写下：霍雷风，三个大字。
“好！”
小王爷对我如此爽快的行为很是满意，出言赞了一声。
我礼貌性地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回头问辛澜平道：“哥，你怎么说？”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辛澜平走上前来道：“二弟你都签了，为兄自然没有异议。”
说着话从我手中接过毛笔，在第二页投诚书上刷刷刷写下：霍雷雨，三个和我水平有一拼的爬爬字。
“好，够义气！”
这回却是小王爷的那帮手下一起叫出声来，为我们“兄弟”共同进退的行为喝彩。
“柳兄，该你了。”
我兴灾乐祸地看向柳诚然。
我压根不在乎自己是大南朝人还是大北朝人？辛澜平到了大南朝，绝逼是躲到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隐藏起来，暗中从事他偷天偷地偷人妻的大业，再不会以真面目示人。至于今天签的这份投诚书，对不起，霍雷雨是谁？俺不认得！可柳诚然就不同了，他只要一签这份投诚书，命运从此就会被捏在这位小王爷的手中。别说斗倒了孟化龙、陆功成等人，就算他当上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小王爷拿出这份投诚书，柳诚然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不仅如此，他还会被诛除九族。
小王爷这招不可谓不狠，柳诚然如果死在回去后的内讧中，对他没有半点损失，可如果赢了，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大南朝内部钉了一根随时都可以让大南朝人喊疼的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