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于归。”
“嗯?”
“我明天可以不去学校吗?”
“为什么不想去学校?”
鹿梨便沉默了,她拱了拱身子,人往沈于归怀里钻了点,小脸都埋进沈于归的心口,只在被子外露出个脑袋尖。
声音也更加闷闷不乐:“那我去给你做陪读可以吗?”
沈于归满头雾水,陪读?
要陪读也该他给她这个马上高考的高三生陪读吧,怎么变成高中生去陪读大学生了?
沈于归跟着沉默了一瞬,随后拉着被子把两个人的脑袋都给整个蒙进被子里。
黑暗中他摸索着找到鹿梨的小脸,贴上去蹭了蹭,问:“怎么突然说这个事情?”
鹿梨依旧没回答他的问题,主动蹭了蹭,转而又换了个新的话题,直接让沈于归掀开了被子。
没了被子的遮挡,沈于归的视线再度恢复光明,只是却很难再聚焦。
他就那么呆滞地、没有焦距地望着天花板,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鹿梨的脸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清晰,脑海里回荡的鹿梨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清晰。
刚刚,鹿梨居然就那么翻身直接坐在了他的腹部,整个人在上方压制着他,说出了那个让他至今无法反应的事。
“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孩子这种事情他不是没想过,在他的设想当中他们大概率会不止一个孩子,但无论几个孩子都绝对不会是现在生。
说句实在的,他们本身都还是孩子。
鹿梨这思维跳跃太快了,他有点跟不上。
但也确认了,鹿梨真的有点不对劲了。
他不知道鹿梨这样的想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但隐隐约约能明白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从他偷偷提前回家,去学校接她放学的时候鹿梨就表现的不正常。
姑且不说校门口那个极度想念的拥抱,就拿鹿梨真的让他一路上背回了家里,就连见到陈瑛女士也没下来这件事来讲,处处都透露着违和。
他勉强让自己忽略鹿梨刚刚那炸裂性的发言,把人从自己身上抱下来,重新躺下拉上被子。
再次回到黑暗里,以黑暗作掩,他试探着问出自己的猜想。
“梨宝,你是不是在害怕?害怕异地,害怕和我分开?”他原本想用分手一词,却又无法开口说出这个词来。
随着他的问题落下,房间里变得极度安静,只余下两个人微弱的呼吸声。
沈于归就那样一点点收紧了抱在鹿梨腰间的手臂,不知道过了多久,鹿梨的声音终于传来。
“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掩藏不住其中透露的哭腔。
沈于归下意识找到鹿梨的眼睛,手指附上去,染湿一片。
沈于归只觉得心口一阵酸涩,又似乎像是被揪住一般,他瞬间慌乱起来,立马想用手指帮鹿梨擦干眼泪,却发现还有源源不断地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就这么无知无觉地,鹿梨已然哭湿了一片。
沈于归又懊悔起来,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鹿梨的情况。
无法阻挡的眼泪,不如就彻底决堤。
把鹿梨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沈于归说:“想哭就哭出声吧。”
鹿梨迟疑了一瞬,埋在他胸口呜咽着哭出声,从一开始压抑着的断断续续泣音,到后续毫无遮挡的哭泣。
沈于归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一时间却又嘴笨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到嘴边只有一句“不哭不哭”,但刚说过让人家想哭就哭,再又说这句话太不合时宜,于是沈于归只能轻拍着鹿梨的后背,算是无声的安慰。
胸口的布料被泪水打湿,衣服贴在皮肤上,沈于归却丝毫不觉得难受,只更加后悔现在才发现。
耳边的哭声逐渐止住,沈于归脑子里一团乱,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也许哭了很久,也许只哭了一会儿。
但总归止住了哭声,他这才问:“好点了吗?”
鹿梨点了点脑袋,“嗯”了一声,鼻音浓重。
沈于归正欲再解释一下,鹿梨却先开了口。
“我只有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除了因为哭泣带来的鼻音,声音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沈于归却瞬间理解了她这句话的意思,更是酸涩无比。
即便在书中世界里,鹿梨依旧是无父无母,但至少她有和父母共同居住了十几年的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最后的归属。
而在这里,虽说陈瑛女士就是创造她的人,理论上也可以称作她的妈妈,但意义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在这里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苦无依,甚至连个亲人的念想都没有,更别说能让她产生归属感的房子。
她在这个世界凭空出现,只有一个可以让她不受身份限制的身份表明她的存在,几十亿人口,却无一人能与她扯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依靠。
直到“爱情”这条线把她和沈于归绑定在一起,让她能从零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关系线,从一定程度上,也成为了她的依靠。
“我只有你了”这句话背后的意义甚至远比沈于归想象的要重。
所以鹿梨害怕分开。
她放弃了一切只赌这一条线。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生出这样的情绪来,这太矫情了。
但这又不是玄幻世界,换个空间获得机缘升级之后还能再回去,她是彻彻底底属于了新空间。
即便曾生活过几个月,也很难消除她心底的害怕。
开学之前,两个人每天都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摸到甚至亲到,她能明确确认沈于归就在身边,这让她生出一种安全感来,也正是这样的安全感形成了一个保护壳,让她一度忽略了害怕。
直到沈于归去上学,她看的到,听得到,却摸不到。
刚刚修建完成的保护壳出现了裂缝。
一天,两天,三天……甚至是三十天。
裂缝一天天变大,沈于归的消息越是多,她便越是焦虑。
摸不到,摸不到,怎么都摸不到。
看得到,听到的,为什么就是摸不到。
所以线还在吗?
他说在。
可是摸不到人怎么确认线还在。
直到沈于归再次回来。
摸到了,线还在。
但保护壳却没有随之修复,反而彻底溃散,情绪被放大百倍,让她更加害怕。
原以为是太久不见的想念,随着情绪放大她却发现这只是以想念作掩的害怕。
害怕再分开。
这次线还在,那下次呢?
所以不愿意再放手哪怕一下,要时刻摸到人才确认人真的在自己身边。
也正是如此,在明知道不对的情况下,她却无法自拔地,近乎偏执地提出了错误的要求。
甚至于,想要把沈于归绑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