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草原上挫败杨琏真珈的计划,害得他失去一只手臂的周念通,是他此生最恨的人,那么当日在大宋皇宫之中假借谈判之名消除他戒心,实则命禁卫偷施暗算,使得杨琏真珈又接连失去一只眼睛一只耳朵的祈王赵贵诚,则可以算是他第二痛恨之人!
……又或者可以说,两人均是杨琏真珈欲除之而后快的死敌,排名不分先后!
杨琏真珈今日原本志得意满,想着不费吹灰之力除去那周念通,哪知先是仗以逞威的护法金刚被夺走,接着自己突袭失败,修持多年的金刚法相被毁,眼下想借助大宋军队消灭对方,看这阵势似乎也没有希望了!
被连番挫折弄的气急败坏的杨琏真珈此刻原本已经陷入了半疯癫状态,宛如一个点着了的汽油桶,随时可能爆炸。
这时再见到另一个死敌,他哪里还能忍得住,眼中再也没有了旁人,咆哮一声,竟是忘却一切,疯狂地直接朝着赵贵诚冲了过去!
……
祈王赵贵诚意气风发,率领大队人马指点江山,眼见数千兵士被自己所率领的殿前司大军包围,无奈放下手中弓箭,顿觉一阵大权在握的满足感。
他忽然见到杨琏真珈疯狗似的直奔自己而来,两人双目对视,赵贵诚被对方疯狂怨毒的眼神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立刻想起了当初在皇宫里的一幕。
那日他假意与带着黑袍人的杨琏真珈谈判,却欺他不备,让禁军将其射伤,从而将这两个可怕的“刺客”迫退,算是立下功劳,被当今陛下好一阵夸奖,从此简在帝心。
只是那日,杨琏真珈逃走之前那句“我记住你了”的宣言却至今还在他耳边回荡!
想想自己上了这么可怕的妖僧的黑名单,赵贵诚当时可是一连数日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晚上一闭眼就好像看见了其临走前怨毒疯狂的眼神!
此时再见杨琏真珈,看他疯狂突袭而来,赵贵诚浑身一抖,下意识地便大叫起来:“放……放箭!给孤射死他!”
根本用不着他下令,周围想着讨好的军官们早就张弓搭箭,护驾而来,一时间箭如雨下。
疯狂进击的杨琏真珈忽然整个人一顿,眼神清明了起来。
他愕然将视线下移,缓缓看向自己胸口。
而此刻他的心口,已经插上了三四支箭,前面进后面出,均是致命之伤。
……
“喀喇喇”一声巨响,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将火把尽数浇灭,周围立刻暗了下来,只有少许月光从乌云缝隙洒下,间或又出现些许闪电光芒,带给众人一点光明。
暴雨中,杨琏真珈重新抬起头,望着那边一副心有余悸模样的赵贵诚,惨笑数声:“想不到啊想不到,我杨琏真珈,今日竟会憋屈地死在这里……造化弄人!”
他几个时辰前还意气风发,想像着自己此次仗着护法金刚之威,轻松杀死周念通,再重返大宋皇宫,弄死赵贵诚,逼大宋皇帝改换信仰,连同帮助金国王爷完颜洪烈改朝换代,让金国也立密宗为国教,从此为宗内立下大功,得以继承上师之位……
却想不到,几个时辰后竟然事态急转直下,到如今竟是轮到自己陷入死地!
他忽然不知怎么,觉得说不出的可笑,嘴角讽刺的笑容慢慢僵硬,浑身的力气渐渐消失,连带着意识也模糊起来,仿佛整个人都飘飘荡荡,慢慢飞了起来。
……
赵贵诚心有余悸地望着变成了个刺猬的杨琏真珈,见他脑袋无力地渐渐低下去,似乎失去了意识,顿时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出完,却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刹那间划破夜空、照得四周雪白一片的闪电光亮下,赵贵诚惊恐看见杨琏真珈猛然又抬起头来,顿时便岔了气,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慌得周围的人一窝蜂上来给他抚胸拍背。
赵贵诚也顾不得其他,只是惊惧地望着对面。
只见杨琏真珈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头颅高高扬起,一只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他口中不动,却有一个阴森怨毒的声音回荡在赵贵诚脑中:“赵贵诚,莫要以为你就这么赢了!今生杀不了你与那周念通,我杨琏真珈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定要寻你们复仇!就算你们到时寿终正寝,我也要掘墓开棺,将你们的骨头抛尸荒野,制成酒器日夜使用,方解今日之恨!”
“这,这这……”赵贵诚吓得不轻,手指着杨琏真珈抖个不停。
众军士跟着望去,顿时一片哗然,只见杨琏真珈此刻维持着那个姿势已经失去了气息,但是旋即,他的身体竟然慢慢腐化,先是皮肤,再是肌肉,最后是骨头,一点点裂开,粉碎,化作了飞灰!
最后骨头化灰的一刹那,接着闪电的光亮,所有人清楚看见,他的胸骨之上,出现了一个佛家卐字符!
……
“啪啪”数声打破了场中一片寂静,却是杨琏真珈此时已经完全化为飞灰,只留一袭僧袍,而原本插在他身上的箭矢,此时掉落在地发出声音。
赵贵诚浑身一抖,定了定神,心中念了句“子不语怪力乱神”,方才渐渐镇静下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众将士仍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心说不可让将士们心生惧意,便扬声叫道:“妖僧已死!”
此言一出,在场军士仿佛这才清醒过来,有些议论纷纷,虽然还有不少人脸上带着恐惧,却至少都松了一口气。
更有些人脸带兴奋骄傲,似乎感觉如此可怕的妖僧也死在他们手上,与有荣焉。
赵贵诚回想刚才脑海中的声音,打了个冷战,心想此事先放在一边以后再说,又举起了手中兵符,对那遥遥对峙着的田姓武官叫道:“孤乃当今陛下亲封祈王,日前领命,率殿前司部到此公干!田将军,你今日调动大军来此所为何事,可有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