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之所以恣无忌惮,说到底还是大人惯的。
她被我扭住手腕,大声呼痛,见我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态度立刻软下来,可怜兮兮的哀求道:“由宇姐姐,求你放开我吧,我的手都要断了。”
我俯视她,“谁先动的手?”
“是我。”她怯生生的,眼里早含了两泡泪,“我再也不敢了。”
若此刻放开她,那我就不是阿部仲绘凛了,反而加重力度,“你把我叫这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吃痛,却不敢叫,咬牙点点头,“我……我以为你,你骗我。”
“以为?这么说你现在不这么以为了?”我挑眉问。
她连忙点头,带着哭腔道:“我再也不敢了,由宇姐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吃硬不吃软,早乙女早这么对她,岂不是早就如愿当她后妈了。
大约是见我颜色松动,伊藤青雪又赶紧道:“这也不怪我,大家都说你要嫁进王室了,小叔叔要娶茶茶姐姐的,除了我爸,还能有谁啊!”
我甩开手,拉下脸冷冷的道:“你听着,早乙女看上你爹是她瞎,就凭你这么个前房儿女,打死你爹我也不可能嫁给他!”
小鬼瘪了嘴,揉搓着痛处,一脸不服,又不敢还嘴。
“怎么了?你有话就说。”
她立刻大声道:“我爸有什么不好!不知道多少姑娘喜欢他!你……他还看不上你呢!”
我哼一声:“他都看不上我,你还急个什么劲!”
伊藤语塞。我不再和她纠缠,转身出了水榭。
没走两步,又转过身,道:“你听着,别把对付早乙女的小心思用在我身上,不然……”怎么吓唬她才好呢?我顿了顿,“不然的话,我就天天往你家送字帖,写断你的手!”
灯光下,伊藤青雪原本可爱的圆脸气鼓鼓,噘着嘴,也不知想哭还是想骂。
我走了。
似乎也不该把她一个人扔在水榭,该叫早乙女来接她的。我快步往宴会厅走去。
经过木桥,绕过假山。路过紫藤花架时,忽然一个黑影跌跌撞撞的扑过来。虽然我极想一脚踢开,到底还是怕生事,身子一闪,往旁边避开。
其实内心深处,还是一点点的期盼,盼着这人是宇智波鼬。
不过啊,又不是爱情小说,哪有这么令人愉快的情节!
黑影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声音极其耳熟。她哼哼唧唧的爬起来,娇嗔道:“好痛啊!”
活宝三奶奶!她这回穿一条有只大花猫的连衣裙,梳着双马尾,还带一副有绸缎蝴蝶的发卡。
我连忙伸手扶她,“三奶奶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大姐姐,你没事吧!我才5岁,怎么能叫我奶奶!”她咯咯笑起来。
我不理她,继续问:“跟着你的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三奶奶晃着她的双马尾,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今天家里请客,我溜出来瞧热闹啊!”
“那……想必大家正在找你呢,”我道,“我送你回去吧。”
没想到她受惊似的用力抽回手,大声叫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我实在没有和她打交道的经验,耐着性子道:“为什么啊!你听话,我们回去玩玩布娃娃好不好?”
“不好!”三奶奶斩钉截铁的说,又凑过来小声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来这么多人?”
“我……我不知道。”
她得意的笑起来,“我告诉你——今天是五妹妹的好日子!她要做新娘啦!”
这哪跟哪啊!我好笑的道:“可你才5岁,你的五妹妹才几岁啊,这就当新娘了?”
听了我的话,她的身子触电一般抖了抖。月光下她的目光迷离,整个人呆滞着。配着那一身一言难尽的打扮,看起来,真是又诡异又恐怖。
“三……奶奶?”
“啊!”她回过神来的一声大叫,吓得我浑身一激灵。“我想起来了!”
“你又怎么了?”我不耐烦起来,想起还没通知早乙女去接伊藤青雪,再多两分焦躁。
三奶奶揪住我的袖子,突然笑得直不起腰,“五妹妹没结婚!五妹妹还没出生呢!”
她又立刻甩脱我,歪歪扭扭的往前走,嘴里嘟嘟囔囔,哼哼唱唱,“五妹妹没出生……五妹夫娶了别人……”我该追,可是又实在不想追。她越走越远,隐隐的还有含糊不清的歌声传过来:“我是最快乐的小宝贝,永永远远长不大……花椒埋在床底下……”
什么!?
听到最后一句,我如遭雷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全是冷汗。
花椒埋在……床底下。
由宇奶奶床下那具干瘪的婴尸顿时塞满脑海,睁眼闭眼全都是……
问题不在婴尸,而是——她是怎么知道的?茶茶的秘事,她……怎么知道!
想追上去一问究竟,可是那位三奶奶走的居然不慢,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了。紫藤花影影倬倬,风一吹,全都动起来。我自问不是胆小的人,可是一身的鸡皮疙瘩依然没有下去。
我按一按自己的心口,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宴会厅走去。
没想到刚走过紫藤花架,又不知从哪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那是足以划破夜空的叫声,凄厉,尖锐,简直是人类所能发出最可怖的声音。让人心脏都颤抖。仿佛死亡已近在眉间,仿佛发音部位不是喉咙,而是灵魂。
该立刻赶去一探究竟……
可我还是花了点时间安抚自己情绪。
等找到地方的时候,那里已聚了不少人,还陆续有宾客仆人聚集过来。
是池塘边的水榭。
伊藤青雪,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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