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涳濛，浮云缱绻，眼前的风景湿漉漉的，仿佛一幅尚未干透的画卷。
沿着寂静的河堤在花树下缓慢行走，时而牵手，时而并肩。总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竭力思考，同时又嘲讽自己不过是世俗到尘埃里的市井瘪三，偏偏长着苏格拉底式的奇葩大脑，吃着自己的干饭，操着圣人的闲心。
白鸭在水中懒散游走，时而振起翅膀，兴奋的叫几声；鸟儿自眼前嗖然掠过，停在栏杆上，频繁晃动着尾羽。不停的盘问自己，生命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站在群山间一片开阔的谷地上，似乎都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在沿途的老店里叫了两碗花生稀饭，清淡而有味，特别喜欢。坐在破旧的雨棚下，隔着新修的桥栏，眺望着远处一片碧绿的河滩……
丰悦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粥，将目光无限放空，抛向天边，“不打算画一幅么？这儿多美呀！”近处的垂柳，远处的群山，如炫技一般在眼前突然兜了个圈子的河湾……
落槐的焦距没那么远，只在眼前——方桌、灶台、油伞，还有她背后黑油油的老门板，“你说，这铺子有多少年？”
“肯定比我年纪大。”丰悦一边答话，忍不住转身朝屋里看了看。玄关处光线幽暗，放着一架油亮的竹凳，破旧的木柜上摆着一盆大山里随处可见的兰。
仰头望向房顶上的青苔和野蛮生长的某种多肉，没有人工驯化的品种。“这房子我喜欢。”欣然提起唇角，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要把你画进去，藏在这幅画里。”
“肖像权神圣不可侵犯，拒绝正面出镜。”
“除了独具慧眼的神人，没人能发现你。我保证。”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又转来转去观察了许久，才拉着她的手意犹未尽地踏上了河沿……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相拥而行的安逸，叶落槐不情不愿地看了一眼电话，是娅娅打来的。满怀歉意地看了看丰悦，无可奈何地接了起来，“喂？娅娅，怎么了？店里出什么事了吗？”
对方扯着嗓门答话道，“刚刚那个胡馨馨来了，看见娜娜在店里就跟她打招呼。又好像故意找茬，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吵起来了。那话说得可难听了，害得娜娜大哭了一场，一气之下跑没影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担心她再出点什么事，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问呀？”
“哦，好，我这就打给她。娜娜不在，你就辛苦点吧。”迅速挂断，紧接着拨出了陆莲娜的号码，电话响了好久，对方终于接了起来，“喂，落槐，你回来了么？”
“还没。”侧目看了看自觉躲到几步之外的丰悦，“刚听娅娅说，你跟豆豆吵起来了。别往心里去，她就那样，大大咧咧的。你这会儿在哪儿呢？别在外面瞎转，赶紧回家。心里不痛快就睡一会儿，我一会儿打过去问问她，一切等我回去了再说，听话。”常年养成的语言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七年，习惯了这样哄着对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丰悦过于敏感，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又暗暗责怪自己太小气了，女孩子一个人跑出去，不这样哄着劝着还能怎么样？
耽搁了几分钟，叶落槐终于挂断了电话，追上站在桥头等候的女人，讨好地解释道，“心心——你没事儿吧？娜娜平白无故被豆豆骂了一顿，一个人跑出去了，我怕她想不开再出点什么事，劝她先回家。”殷勤地揽起她的肩膀，“没生我的气吧？目前我跟她仅限于生意上的合作，她正在过渡期，可以有一份收入，我也可以通过直播多出点货。”
“呵。”不想较真儿，她比他大度。之前她有意与穆鼎秋合作南乡的示范店，他的态度又如何？为了钱，她忍了，奈何心里还是不舒坦。非要计较的话，他把她搁在身边就是错。
“怎么了？”看出她不开心，将她搂得更紧，“别乱想……”
“好了，我又没怪你。情绪有点波动也是正常的。在乎你才会这样——因为在乎才小气。”如归巢的鸟儿，安然偎在他胸口。
在眉心落下一个封印，欣然安慰道，“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执手相望，释然娇笑，“走吧，去前面转转吧。那边有条老街，都是你喜欢的老房子……”
时间在光与影的巨变中悄然流走，买了些水果，在老街的网红书吧里坐坐，忙里偷闲的假期就这样收尾了。炉膛里的灶火通红，村舍上空升起了炊烟，回首间，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双双上了车，不情不愿地驶向真实的生活。
就像两颗渺小的尘埃，再度融入都市庞大的星云，隔着遥远的距离，依靠一缕微弱的电波证实彼此的存在。眼前的陌生人却是活生生的，就在这习以为常的小店里与他朝夕相伴……
娅娅带了自制的早点，某音上教做的紫菜饭团。一边闲聊家常，一边将打开的饭盒推到他眼前，“娜娜昨天就没来，也不知好点儿了没有。那个胡馨馨真不知道是啥怪物变的，哪儿来的优越感？就算她家里有钱有势吧，我们又没花她一分钱，也不靠她赏饭吃，整天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架势，给谁脸色看？”
“说什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叶落槐挑了一枚最小的饭团，心不在焉地啃了一口，挑眉赞叹，“手艺不错，真好吃！”
“还能有啥？笑话娜娜失业了呗。又说她那时候心比天高，这会儿眼看着你事业有成，又想要回心转意了。”
“娜娜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呗。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没说错呀。你不知道她每天来店里的目的么？后来吵起来，是因为胡馨馨说她配不上你，叫她别做白日梦了。又说，网红是什么货色谁心里都清楚，只要礼物刷到位，想怎么约就怎么约。说你心里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她才闹着应聘，你就跟她分手了。”
“这是有点过分了。回头我打个电话跟她谈谈，不喜欢归不喜欢，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
“跟那种人有什么可谈的呀？端着金饭碗，满身正义感。她知道小白菜多少钱一斤么？把我搁在她那个位置上，我也可会说了。不就有个好爹么，显摆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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