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瞥到置于石桌上的七弦琴,借着月光和灯笼的火光,看清那架琴的式样,白玉制琴轸、雁足,刻工精美,琴身髹黑漆,间以不规则的红漆,斑斑点点,殷红如血,具细密流水断纹。
细细打量了一会,指着琴面的“斑斑血迹”,忍不住好奇地问李琰:“琴身为何会漆成这般模样?”
他侧头看了一眼,微笑道:“琴身的朱红并非漆上去的。”
我一听,有些纳闷,迷惑地盯着他,他笑了笑,接着道:“这是把古琴,为汉朝名士蔡邕所制,至于琴身的那些红斑,有两种传说,一是说,蔡邕在亡命江海、远迹吴会时,曾获得一段梧桐木,当夜就梦到一只凤凰站在梧桐树梢流泪,蔡邕大惊,第二日天一亮,忙命人将那段梧桐木锯开,但见里面泪痕点点,血迹斑斑。他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成了一张七弦琴,弹奏之下,果然声音不凡。因琴身斑点似血,就被取名为‘凤凰泣血’。”他话说了一半,顿住不语,仰头喝了一口酒。
我心急着想听下半段,眼睛紧盯着他,往前倾着身子,急声催促他往下说,他微微一笑,继续道:“还有一种说法是,当年蔡邕被王允所擒,后死于狱中,临死前他抚此琴为自己送行,一股鲜血夹杂着怨气溅于琴身。此琴虽历经数百年,琴身的朱红之色却未曾有所减退,正是由于蔡邕的冤魂不散的缘故。”
他又饮了一口酒,接着道:“所以,此琴又名凄绝。”
我听着,不禁倒吸了口冷气,转头看着那架琴,下意识地将屁股往后挪了挪,怔了一会,叹道:“先不论这架琴叫何名字,单以蔡邕的下场来看,此琴必定被人视为不祥之物。”
我转回头笑望着他,又道:“不过,也正因为有了蔡邕的悲剧衬托,才成就了这架琴的传奇,不然这也就是架普通的古琴而已。”
李琰笑着点头,“姑娘所言甚是,不过,此琴的传奇可不只是蔡邕一人的悲剧造就的。”他停了下来,拿着酒囊随意轻晃了晃,“自蔡邕以后,拥有这架琴的人皆死于非命,凄绝的上个主人便是隋炀帝杨广。”
我身子略僵了一下,疑惑地问:“那你就不怕也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
他抿嘴而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默看了他一会,脑子突然觉得清醒了些,不免有些自嘲地笑道:“你面对李淳风的预言,都可以说出‘莫说苍天不由人,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的豪言,想必不会将这类蛊惑传言放在心上。”
他侧头看着凄绝出了会子神,缓缓道:“有位故人将此琴赠与我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我用玩笑的口吻道:“你那位故人肯定是跟你有仇,打心底里恨着你,才会送你这么不吉利的琴。”
他猛灌了一大口,扯扯嘴角,挂了丝淡笑,轻叹道:“最怕是连恨也没有了。”
我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估摸着刚才那句戏言有些不妥,遂只是默然饮酒,一面打量着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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